一夜无话,我满脑子都是阿果在晃来晃去。睡到后半夜不得已搬出杨蒙来冲淡一下,很快堕入没心没肺的深沉梦乡。
叮铃铃……这声音极其突然而且刺耳,我在睡梦中惊醒,听到凶器大喊了一声:“起床!”
早上五点半,所有人准时被闹铃叫醒。穿好衣服简单地上个厕所,就被拉到外面晨跑。我呼吸冷冽的空气,心想,我都多长时间没有这么早起过了?大学两个月的堕落生活,几乎是我十八年里所有糜烂的总和。
乃昆领着队伍,绕着这个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郊区跑了起来,十公里绝对多,十五公里不到,十一二公里的样子吧,跑得我一身大汗气喘吁吁。我愕然发现,在宿舍和班里都是运动健将的我,在这里却是耐力最差劲的一个。跑到最后收尾的时候,连拐子都冲到了我的前面。
晨跑结束,腿肚子竟然有些转筋,我急忙对着它又捶又打,真是恨铁不成钢。洗漱完毕,吃完送来的早饭,休息了半个小时,上午的训练开始了。
“教练……”对着乃昆这样叫,我真的还不适应。我换上了短裤,问道,“你不是一直跟着李哥的吗?怎么现在有时间带着训练了?”
“你以为我是李哥的保镖?”乃昆也换上了短裤,露出了虽然不粗,但绝对结实的小腿。我看到他那黑黝黝的腿,肋骨间没来由地一疼。
“难道你不是李哥的保镖?”我反问道。
“当然不是。那几天有仇家要找他麻烦,我才跟了他几天,现在没事了。我主要还是负责在基地带训练。李哥平时不用保镖,他也有两下子,原来是柔道专业队退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李向昂那厮长得体格魁梧,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强者风范呢。看来伟人说得没错,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松了松筋,活动了一下关节,我没有跟别人一组训练,而是被乃昆单独叫了过去,开了个小灶。
“西毒,我跟你打过,你的散打技术掌握得不错,看起来也是训练过很长的时间。但你要明白,站立在格斗的擂台上,几乎是泰拳的天下。散打这种技术打职业性的比赛还可以,但放在自由格斗的擂台上就没有什么优势了,所以你现在要转一下型……”我听得出来,乃昆的语气尽量委婉。
这要放在平时,我早就蹦高地骂起来了,什么,竟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光辉灿烂能刺瞎你的钛合金狗眼吗?难道你不知道天下武功出中国,中国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出……哦,不对,少林武功是达摩传过来的,这一杆子又撑到印度去了。反正不管那么多,只要是外国人说我不好,我肯定要大吼一句“放屁”,你看清楚我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要是中国人说我不好,我更加理直气壮了,大吼一句“原来你是汉奸!”绝对能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这次,我却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因为我跟他交过手,完败。我愤青不起来。
从实战姿势开始改变。泰拳其实跟散打的格斗姿势比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高度和角度有所调整而已。泰拳中双拳架得更高一些,加强对于头部的防护。重心微微移于后脚,前脚掌正对前方九十度,以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出前腿刺蹬。这样整个身体就不是完全侧面对敌了,而是有些正身位的感觉,略微侧偏一点。
而散打的格斗姿势是前脚略微往里扣的,并不是直着冲前方,因为那样整个身体比较侧向,容易起前腿侧踹,这是散打的一个关键技术。现在的散打姿势都跟泰拳有些结合了,但在当时却是泾渭分明,二者之间势如水火。我不禁问道:“这个姿势,不好起前腿侧踹啊。”
乃昆看都没看我一眼,“你要侧踹还是要命?”
练习完站架之后,开始练习泰式扫腿。
说是扫腿,其实这是中国人自己给起的名字。不过这名字叫得很贴切,因为这腿法好像是一根棍子一样扫过来的,起劲十足,势大力沉,并不是像鞭腿一样用脚面进行踢击,而是用小腿的整条胫骨狠狠地“砍”进去,穿透力极为狠辣。在练习空击的时候,强调绝不收腿,而是要求要整条腿完全地抡过去,力求一击必杀。
最有颠覆性的改革就是前腿的使用了。在散打里,起前腿的时候都是后脚一个垫步,或是一个上步,然后前腿顺势出击。而在泰拳里,却是做一个交叉步,把前脚换到后面,接着再狠狠地扫出去。把前脚瞬间换做后脚再踢出的这种扫腿,可以说是拿速度换力量。
在这里,我要大方地承认一下,我果然是一个格斗天才,这些动作我心领神会,练上几遍随即得心应手,看来这要感谢我十几年没有间断过的半专业性训练。乃昆看我接受得快,也不含糊,把什么前腿刺蹬,后腿踏面,内围中的缠抱,膝法,肘法以及硬性防御姿势一股脑的全部教给了我。
其实我好几次都想对乃昆说:“你教了我,现在是我的教练,可你还是我要超越的目标。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打倒你,才来到这里的。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但这番话在我心里憋了好几个圈,还是被我咽下去了。我不是害怕说出来他会对我产生敌视情绪,而是害怕说出来他根本不鸟我,让我再徒劳地自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