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自斟自饮地一杯杯喝,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了,而压抑在内心的愤怒也渐渐涌上心头了,好在饭局这时也快散场了。
“给。”肖大宝醉眼蒙眬、神情得意地把车钥匙递给王小帅,“送我回去。”
王小帅默默接过钥匙,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肖大宝,然后晃晃悠悠地下楼去开肖大宝刚换的宝马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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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世间依旧喧嚣,路灯将这座城市的黑夜耗尽,如同白昼。每一家KTV和酒吧仍然笙歌漫天,来往的男人和女人络绎不绝,许久后,他们摇摆着、舞动着、扭曲着、相拥着走出来,之后消失在一个又一个酒店或者一辆又一辆车里。
这座城市如此浮躁,很久以前,他们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不屑,而荒唐的是,如今他们也是这夜行人中的一分子,流连忘返,乐此不疲。
已是初秋了,四季分明的北京突显肃杀,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肖大宝下车吐了三起儿,冷风渐渐将他吹醒,头痛欲裂。
肖大宝早年的奥拓早已鸟枪换炮了,但那把吉他挂件,始终挂在反光镜上摇摇晃晃。王小帅在赚钱之后也买了一辆本田SUV,他那个小小的理发店已变成了一家中等的美容院,交给了老婆郝芳。总之,他们的一切都在悄然变化着,只是他们已被繁忙的节奏架空了,每天都在疲于奔命地走着,灵魂渐渐跟不上,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浮躁生活中迷失的自己,少了追梦时的那份纯真,有的只是无尽膨胀的虚荣。
很多年后,包子总结过所谓的“名人”——没出名前,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出名后,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
车内放着两个人的专辑,两人彼此沉默。王小帅表情阴郁,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路,肖大宝闭着眼睛,开始小睡起来。
“宝儿,宝儿。”王小帅捅了捅肖大宝。
“怎么了?”肖大宝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还没到家。
“我想和你谈谈。”王小帅点了一支烟递给肖大宝,然后又自己点了一支。
“哦,说。”
“什么叫筷子?”
“筷子就是吃饭……嗯?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忽然觉得咱们不是筷子兄弟啊?咱们就是一根筷子和一个大勺的组合。你就是那个大勺子,我就是那根筷子,你一勺能捞出十块肉吃,我一根筷子什么都捞不着。”王小帅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我就是想说——这他妈的不公平!”
肖大宝怔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王小帅,有些愤怒:“你不知足?每次赚的钱咱俩都是平掰半劈,我他妈哪点儿亏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些!你看看,现在每个记者、每个观众甚至每个朋友都在说,‘筷子兄弟’就是你一个人在挑大梁,就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儿,没有我你照样风光无限,没有你我就一文不值!”王小帅吼道,“什么狗屁的筷子兄弟?放屁!全是放屁!”
“你觉得不公平,那面对记者的时候你去说啊?给没给过你机会?给你了,可您一张嘴就他妈的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拽都拽不回来。包子说过你几次了?屡教不改,怪谁?看菜吃饭,量体裁衣,你干不了的事儿你争什么争?要说放屁也是你,面对话筒就开始大脑短路地放屁!”肖大宝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对,我放屁。你好,你好,你什么都好,作词作曲是你,回答记者问题是你,重点宣传也是你,每个人捧着你、惯着你,什么都是你,我走,我走,成吧?我活了三十多年,算我四六不懂,成吧?我不耽误您功成名就,成吧?我别给您扯后腿!”王小帅红着双眼,“从今儿开始,从现在开始,‘筷子兄弟’就是绝响了,我退出!你一个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管不着,我羡慕、我嫉妒、我眼馋那是我的事儿,我躲没人地儿闹心去,不让你看见,成吧?我看着你,我看着你一个人能折腾成什么样儿!”
“王小帅,你还别拿这话威胁我,这演唱组合分分合合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威胁谁啊?真逗!走,你走,你滚蛋,你接着回你的理发店给人家烫头发去,我要让你看看,我肖大宝一个人儿能不能扛起来!”肖大宝也狠起心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