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孤独可以是一座鹊桥(2)

童年的爱好影响了我一生

小时侯我特别喜欢给人家讲故事,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特别喜欢别人听故事的样子,就是别人很专注地被邀请进入你的世界的感觉。所以我就不断地讲故事,然后去获得这种满足感。我记得幼儿园有一个秋千,我总是坐在秋千上,旁边可能会有几个小朋友,然后我就坐在那儿给他们讲故事。那种记忆对我来说是很幸福的。那些故事是小时候我妈妈用录音机放给我听的,当然我会篡改很多结尾。当时妈妈要上班,而我总会缠着她讲故事,所以她走的时候总会给我放上磁带,让我自己听。都是些类似《宝葫芦秘密》之类的故事,总之是很乏味的,因为听了很多遍。我的办法就是改结尾,我觉得可能会有其他的结尾,所以我就给听故事的小朋友安排一个新的结局,一个可能更幸福的结局。

这样的爱好对我今后的人生道路影响很大。它促使我不断地去寻找更好的故事。

在阅读中寻找幸福

我从小学就开始接触文学作品,印象最深的有雨果的《悲惨世界》,我被里面的故事吸引。特别是碰到故事有很大的跌宕起伏,比如错失、遗憾,包括生离死别的时候,都会掬一捧同情泪,把自己也带入故事当中。十六七岁的时候,村上春树、杜拉斯开始来到我们的世界。那时候资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也没有网络,媒体也不够关注他们。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很快他们就成为我们中间的一种符号。我记得当时邻班一个同学给我写信,他为了吸引我,就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村上春树、杜拉斯什么的。意思是说,他觉得这些是我们共通的部分。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它们有一种和之前雨果的作品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让你找到一种可能更自我的情感表达,更决然的一种讲述故事的方式。

那时候看杜拉斯的《情人》的时候,我印象很深。其实我后来也不觉得我那时候读懂了。像《洛丽塔》也都是那时候读的。我还是会被故事或者一些情景给打动,然后很容易进入到那个故事之中。读这些书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那是一个比较自由的学校,它会给你很多种发展的可能性,因为它提供了一个很自由轻松的环境。虽然那是一个重点高中,但不是只知道学习,而是有很多学习之外的东西。我当时高中很多朋友,他们也不是那么单调乏味。我记得大概到高二的时候,语文课实行素质教育改革,语文课彻底不讲课本了,只在考试之前可能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把课本内容跟大家读一遍。平常我们上课就是阅读。我们学校有一个很好的图书馆,语文课是两节课连上的,我们就到图书馆按照自己的兴趣随便读书,那时我觉得很开心。所有语文课都这样上,你就觉得有一种乐队那样的奔放感觉。

在那里,我看了很多70后作家写的作品,包括周洁茹、卫慧他们的作品。我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在写大都市里面年轻人的生活。而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必须每天上课,然后回家写作业的学生。我很羡慕那种自由的生活,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更幸福的生活。但是现在回头来看,原来中学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找到和梦想最贴近的职业

其实我是一个从小就不断修改自己的理想,也没有找到自己理想的人。因为理想有很多,它会根据环境变化而变化。比如说父母发现我很爱讲话,很爱辩论。他们说将来我可以去做律师,然后我就觉得律师是挺好的职业。后来我参加过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尤其物理竞赛分数特别高,我简直相信我将来可以成为一个物理学家。

我觉得我印象最深刻或者说最迫切的一个理想,是希望成为一个什么也不用干,整天可以做白日梦的人。因为我很喜欢幻想,很喜欢坐在那里走神,想很多事情。那时候我就想,要是靠做白日梦我就能养活自己,能生活下去就好了。所以我认为我很幸运,找到了写作这样一份职业。我觉得,写作其实是一个以卖梦为生的职业。所有的小说,都是我一个又一个的梦。我很幸运找到这样一份职业,它是和我的梦想最贴近的一个职业。

网络给我们更广阔的交友空间

我是在新加坡念的大学,去新加坡的前两年特别孤独,回忆起高中那些幸福时光,记起来以前的人和事,就特别想写出来。总之那是我表达欲最强烈的时候。那时候我在网络上找到几个文学论坛,在那几个文学论坛上我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他们跟我年龄相仿,也在网络写作,然后我就加入了论坛。

那时候我特别专注于这几个文学论坛。我很在意自己的小说发表,有多少人回复,他们回复什么等。可能其他人不像我那样,他们在国内有同学,有其他可以消磨时间的方式。但是我只有这几个论坛,我就不停地刷新看有没有回复。那时候这几个论坛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它也成为很多人的精神支柱。其中有一些人依然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们会有一种互相分享、互相竞争的感觉。那时特别想尝试小说写作的各种各样的方式,甚至我们会把小说写得很酷,别人都读不懂,我们就有一种成就感。我觉得那是一段很单纯、很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朋友也成为我一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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