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舞衣半惹微云碎(2)

 

“真没想到这后山荒野之地,竟也有喜好如此风雅之事的人。”

山顶小亭里,站在亭中央的年轻锦衣男子登临四顾,他微微展颜,一双浓墨色的剑眉也随着这微微一下高高挑起,他的身形挺拔,气质儒雅之中却有三分内敛,隐隐有些不怒自威的神色。

“主人,要不要属下去看一看?”

身后跟着的黑衣劲装仆从,显然是没有锦衣公子那样的闲情逸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纸鸢游戏,不过是个民间女子聊以慰情之举,无需大惊小怪。”

锦衣男子早已经凭高之势,瞄到了山腰绿地里拽着纸鸢线轳的那一抹纤细袅娜的少女倩影。

偌大一个野草青坡,倒显得那抹淡绿色的影子更加微小,他远远注目那个身影片刻,心道不知谁家女儿?竟敢独自一人跑来这无人的山野荒地,若是遇到凶险之事,岂不是悔了终生?他心生好奇,脚下不由自主地移了方向,顺着山间小路一路直下凉亭,向后山走去一窥端倪。

身后的黑衣劲装仆从知道提醒或阻止均无用,连忙小心地跟上那锦衣公子,神色更加机警起来。

纸鸢另一端,执掌细线之人,正是苑家大小姐泽卉。

滴翠一早起来,推开小院的院门,就看到了挂在门环上的那只纸鸢,苑泽卉拿起细看,发觉纸鸢上的两行娟秀小字,心知纸鸢是昭禾送来的。

她独自站立了半晌,想起凄凉身世和亡故的母亲,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也止不住了,一滴一滴落在了那纸鸢之上,晕染了纸鸢背上的花一朵,便生生把一枝桃花晕成了海棠一丛。滴翠此时还在院子里忙碌,她独自一人执着纸鸢,信步走出后门,只见春光明媚,忍不住渐行渐远。

这后山,一年前,她曾与苑昭禾来过。

那一次姐妹二人并不是为了放纸鸢。那日,天是阴着的,等两人气喘吁吁登上山顶,蒙蒙细雨早已漫漫无边地飘下,两人并肩携手来到后山山顶的凉亭里,一起看烟雨蒙蒙中的山间风景。

山间风雨寒气袭人,两人归家之后各自病倒,都感染了风寒。泽卉自己还躺在病榻上的时候,因为昭禾也生病,宁夫人大发雷霆之怒,特地前来小院告诫她,以后不得无故招惹自己的宝贝女儿。

想到这里,苑泽卉唇角不觉漾起了一丝凄凉的笑意。

——用两个时辰爬山,到最后只是想站在山顶的凉亭,顶着凉风看下雨。这么古怪的事,也只有娇生惯养的苑昭禾才想得出来,但是谁又会相信,始作俑者并不是她苑泽卉?

人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之而死。

苑昭禾纵然有心维系姐妹情谊,又怎敌得过宁夫人的一番“苦心”?

山顶春光无限,苑泽卉看着手里的纸鸢,忍不住放开了手里丝线,看着那纸鸢飘飘忽忽地升上天际,心中的积郁竟然渐渐不见了。

她只顾着抬头看纸鸢的方向,一直向后退去,一时竟然忘记她正拉着纸鸢的线背身小跑着,并未向后去看,撞了人,自然也是不知的。她仓促之中想到这后山平时是无人来的,喘气的只有她一个人,只道是撞到了大树之类的,直接满怀地栽到了那人怀里。

直到一种淡淡檀香味盈鼻而来,苑泽卉才隐约感觉不对,她迅速回头抬眸去看,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英气勃勃、俊朗非凡的脸孔。

她撞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位年轻的锦衣公子,那人一双闪闪夺目的黑瞳正带着星光璀灿的笑看着她。

苑泽卉长在深闺数年,从未与陌生男子如此接近,顿时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眩晕感袭上头脑,却又不是难过,相反满身满心跟着这突如其来的偶遇而欢喜起来,她想要慌张着挣出了那人的怀里,却又无力地再次跌了进去。

就在两人眼神交汇却还未及反应的一瞬间,原本飞得好好的纸鸢竟被忽来的一阵风刮断了线,飘摇着坠了下来。

“纸鸢!我的纸鸢!”

泽卉慌乱地低呼了一声,她迅速挣扎出那人的怀里,奔着纸鸢坠下的地方跑去,只可惜她步履仓促,赶不及风坠的速度,眼见着那纸鸢被风刮到了一棵长在山崖峭石的枯树上。

虽然明知道纸鸢挂在险地,泽卉有些犹豫,她站立在山崖边,不敢轻易挪动脚步,怔怔地看着那只纸鸢。

“主人,要不要属下去替那位姑娘将纸鸢取回?”

黑衣劲装仆从跟在自家主人身边许多年,自是懂得察言观色,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清楚得很。如今主子未问,他违规开口,也是因为注意到了自家主子眼里流露出的紧张之色,又见着自家主子不但跟着那位小姐移到了山崖处,竟还要向前探去,显然是要去山崖边上帮着那位小姐捡回纸鸢,这样犯险的事,怎么能让自家主人去做?可又不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做主,便不由得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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