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呕心沥血:创办历史语言研究所(16)

9月11日,他写信给院长蔡元培,该信全文如下:

午间与适之先生及陈寅恪兄餐,谈及八千麻袋档案,本是马邻翼时代由历史博物馆卖出,北大所得,乃一甚小部分,其大部分即此七千麻袋,李盛铎以万八千元(按:实为一万六千元)自罗振玉手中买回,月出三十元租一房以储之。其中无尽宝藏。盖明清历史,私家记载,究竟见闻有限;官书则历朝改换,全靠不住。政治实情,全在此档案中也。且明末清初,言多忌讳,官书不信,私人揣测失实。而神、光诸宗时代,御虏诸政,《明史》均阙。以后《明史》改修,《清史》编纂,此为第一种有价值之材料。罗振玉稍整理了两册,刊于东方学会,即为日本、法国学者所深羡,其价值重大可想也。

去年冬,满铁公司将此件订好买约,以马叔平(按:马衡字叔平)诸先生之大闹而未出境。李盛铎切欲即卖,且租房漏雨,麻袋受影响,如不再买来保存,恐归损失。今春叔平先生致函斯年设法,斯年遂与季(按:指戴季陶)、骝(按:指朱骝先,即朱家骅)两公商之,云买,而付不出款,遂又有燕京买去之议。昨日适之、寅恪两先生谈,坚谓此事如任其失落,实文化学术上之大损失,《明史》、《清史》恐因而搁笔,且亦国家甚不荣誉之事也。

[1] 欧阳哲生主编:《傅斯年全集》第二卷,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43页。

拟请先生设法,以大学院名义买下,送赠中央研究院,为一种Donation(此恐为Donation之误,意为捐赠品),然后由中央研究院责成历史语言研究所整理之。如此,则(一)此一段文物,不致失散,于国有荣。(二)明清历史得而整理。(三)历史语言研究所有此一得,声光顿起,必可吸引学者来合作,及增加社会上(外国亦然)对之之观念,此实非浪费不急之事也。先生虽辞去大学院,然大学院结束事务,尚有杏佛先生负责,容可布置出此款项,以成此大善事,望先生与杏佛先生切实商之。此举关系至深且巨也。至费用,因李盛铎索原价一万八千元,加以房租,共在两万以内,至多如此。叔平先生前云可减,容可办到耳。[1]

蔡元培收到傅斯年的信以后,便致函杨杏佛,商议购买事宜。1928年12月,史语所派员至北平,由马衡介绍,找李盛铎洽谈,后又由陈寅恪、李宗侗出面办理。1929年3月,陈寅恪致信傅斯年,说已向李盛铎预付定金,并说由罗振玉清理印出之史料乃其中之极少数,其余并未开包。最后,中央研究院买下了这批档案,交由史语所进行整理。

清季以来,这批档案数易其主,辗转搬运,潮湿腐烂、鼠啮虫蛀,损失相当严重。一般官僚政客,乘检视之机,将珍贵案卷攫为己有,加上纸店主人挑选出售,罗、李收藏时各有留取。历史语言研究所运进时,计称得存于天津之档案6万余斤,存于北平的部分大约与之相当,总计约12万~13万斤,较原来已少了2万余斤。

1929年春,史语所迁至北平后,傅斯年当即决定将存于天津的那部分档案运回北平,与原存北平者合并一处进行整理。他选定了属于历史博物馆的午门楼为存放整理处。7月,教育部出面将此房舍拨给中央研究院,委托历史语言研究所管理使用。傅斯年即派人操持维修午门东西廊房,作为工作室,同时购进了整理用具。8、9月间,平津两地档案陆续运至。9月,傅斯年筹划组织了“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编刊会”,他与陈寅恪、朱希祖、陈垣、徐中舒5人为编刊委员。陈寅恪博学多识,精通满蒙文字,长于文史考证,当时虽已出任史语所历史组主任,但仍在清华、北大兼课,陈乃学问大家,组织领导,非其所长,故历史组之事务,包括档案整理之规划,多由傅斯年包办。朱希祖是北京大学的教授,傅斯年的老师,他曾用心采辑明季史事,参加过北大所接收的清内阁档案的整理,在这方面很有经验。陈垣当时是故宫博物院理事,掌文献部,曾领导、规划清宫档案的分类整理,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拟定的《整理档案八法》,即分类、分年、分部、分省、分人、分事、摘由、编目,为这次档案整理者所依从。他们三人名为编辑委员,实乃傅斯年所聘之高级顾问,档案收藏、整理、刊布之大旨方略,悉出其一人之胸臆,而具体之业务活动则多由徐中舒负责。

9月底,史语所将招聘来的20多名档案整理人员分成6个小组,整理工作全面展开。至1930年7月,这批档案已清理出十之七八,其余部分均已破烂不堪,不少是片纸只字,无法连贯,整理起来十分困难。他们把这些未经整理的档案重新装入麻袋,打算日后再作处理。

[1] 欧阳哲生主编:《傅斯年全集》第7卷,第70~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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