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浦桥(3)

“你就不能直接同我说话吗?整个云贵高原的森林都被砍光了,就为了你的一张贺卡?”豆科学说的每句话都是格言吗?她噫地发出一声尖叫,豆科学担心她会化作一道粉红色的烟飘走。

接下来要对付蛞蝓侠。

“这是谁干的?”

蛞蝓侠把他的精华挂在废弃已久的中学数学杂志架之间,有的杂志封底是鲁本斯,有的是委拉斯贵支,而神奇的“鼻涕”就像戴珍珠的少女脸上的一道反光。

“别大惊小怪。”豆科学安慰石号号,“反正我们见识过很多次,也擦过很多次了。”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一定是有人干的。”石号号一字一顿,“阿姨又没有这个功能,我不喜欢神秘事件。”

“你难道是说我吗?”豆科学露出一种接近呕吐的表情。

“那难道是山魈?”兰老师插入诱导式发问。

“那是什么?Shan?Xiao?怎么写?”

“柳汀确实有山魈。”兰老师翻阅二十年前的《中学数学》,里边竟然还有知心姐姐问答,我对数学没兴趣怎么办?那是因为你三岁之前父母从没开发过你的大脑区域,你一辈子都别想产生任何数学兴趣。“噢,我只是喜欢这些德国剪影画,”她用香烟滤嘴划着发黄的书页,把插图页塞进复印机,“看到校后的围墙了吗?第一堂体育课你们肯定跑过越野跑,咔咔。”她发出一种木质机械的笑声,就像一个拼装起来的木板人,“从前夏天总有学生到江里游泳,平均每年淹死两个,所以才围上围墙。”

“到那么脏的江水里游泳,他们不怕染上皮炎?”石号号首先关心卫生防疫。

“它们不是该叫做‘水鬼’‘河童’‘水獭’?”豆科学建议更好的妖怪分类学。

“死掉的未成年人就叫‘山魈’,它们爱恶作剧,这也许就是它们的皮炎分泌液。”兰老师嘬着烟嘘嘘地说,“你们可以把这些体液刮下来送给生物兴趣小组,长假后他们就能给你化验报告单。”

学园祭之后是长假,他们将暂时逃离学校。逃离义务劳动、逃离即兴作文、逃离鼻涕虫。

一个月的学校生活已足够组成第一批小团体——小市民的子女,将看电视上网,去超市买打折火龙果;“中产阶级”的孩子,会去酒吧晃悠,搭学长的车送女孩儿回位于国家自然保护区边缘的别墅。那些和珍稀植物动物相类似的女孩们,来自龙顶茶叶之乡,来自猕猴桃之乡,“村村通公路、乡乡通公交车”的世纪,每个乡村都在炫耀特产,这是一所全省招生的重点高中,附近县市乡村最好的生物都被送来这里。猕猴桃之乡的女孩总是更自信、笑声更响亮、衣着更冒牌也无法削弱她们的魅力,同乡男生像保护成熟的猕猴桃一样保护她们,跨越班级和年级,团结到一张餐桌上吃饭,吃完饭把碗都扔给英俊的宿舍室长去洗刷。英俊的室长是本年级最圣母的“班草”(相对“班花”的定义),很多人都希望到田径场上踩他一脚,只为了有机会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至于来自泥石流之乡、米粉线之乡的同学们,虽然金庸的小说里提到过他们的故乡,但石号号不了解他们,他们似乎也缺乏机会被人了解,石号号认为他们一定拥有不为人知的快乐。而生物兴趣小组?这个小团体听起来就充满了禁忌的刺激感。

……管理员阿姨严厉地向兰老师伸出手,兰老师把烟头在高跟鞋底捻灭,轻轻放进阿姨的手心。石号号觉得她俩就像一对住在女人体中的恋人。

“Nenes, ibuenas tardes!”阿姨向他们打招呼。

“这算什么意思?”

“男孩们,下午好。”阿姨显然也为学园祭付出了心血:头发染成粉红色,一袭黑色套装裹着饱满的身体,胃部凸显一个完美的轮胎外形。

“我喜欢西班牙语,每次感叹前会有一个翻转的感叹号‘ i ’,表示我要开始感叹了。”豆科学点头。

“可为什么要说西班牙语?”石号号盯住阿姨手中的旅游手册,正翻到巴塞罗那,这是一种随着经济趋势而销量波动的勾引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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