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评(2)

书评二: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言丁丁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读完小说《安娜贝尔》,张国荣的《我》便一直萦绕耳边。2003愚人节,张国荣绚烂如烟火的生命如流星一般陨落。幸运的是,《安娜贝尔》的主人公韦恩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记得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总是一副中性的打扮:黑框眼镜,夹克衫,大头皮鞋,略带沙哑的声线,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有关“她喜欢女生”的消息就悄悄地流传开来。彼时的我们尚且不知道“同性恋”为何物,却天然地懂得“党同伐异”的道理。议论、冷落、孤立……如此种种都施加于她的身上。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也许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也许是出于普遍的从众心理,人们习惯于将那些不同寻常的人视作是一种危险,想方设法地孤立或者同化他们。

有的人从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与众不同,《安娜贝尔》便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个荒凉粗粝而又封闭保守的小镇拉布拉多,一个双性婴儿的诞生不啻为一枚炸弹。沉默固执的父亲特莱德韦执意将孩子作为男孩抚养,优柔寡断的母亲简辛塔左右为难,历经丧女之痛的托马辛娜暗暗将孩子当成了女儿的替身。因为担忧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会在未来的人生中遭遇艰难险阻,所以特莱德韦一意孤行地要求韦恩做了变性手术。

然而,手术改变的仅仅是外表。韦恩像个男孩一样长大了。他跑步很慢,对机械、足球、篮球这些男孩们热衷的东西缺乏兴趣;他喜欢花样游泳,擅长剪纸,对桥梁有着异乎寻常的痴迷。因为他的身体里始终藏着一个女孩——安娜贝尔。她神秘优雅、若即若离,让韦恩充满好奇与迷惑。韦恩常常将自己幻想成那个有着白皙皮肤、细长手臂、柔软腰肢的安娜贝尔,在暧昧混沌的黑夜里翩翩起舞、独自怒放。

对于韦恩身上显露出的女性特征,特莱德韦表现得焦灼而警惕。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心生恐惧。为此,他不惜亲手摧毁了韦恩心爱的桥,乃至韦恩和沃利之间的美好情谊。“儿子还是女儿”的艰难抉择让简辛塔万分痛苦,最终无可奈何地顺从了丈夫的意愿。她由于愧疚而日渐消沉,由于自责“扼杀了女儿”甚至忽略了韦恩的存在。她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儿子的成长,想要逃避眼前的困顿却又无法彻底抛弃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只能在表面的混沌麻木中忍受心灵的煎熬。

父亲坚毅的面容和母亲哀伤的眼神使得韦恩小心翼翼地收藏起内心深处的渴望。暗夜里的所有幻想注定只能成为不能说的秘密。还好,在寂寞压抑的成长途中,仍有些许明亮与温暖。托马辛娜仿佛韦恩忠诚的守护者。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会给韦恩邮寄明信片,润物细无声地启迪他对美的感知、对自由的渴望。沃利特立独行的举止和对音乐的执迷令韦恩折服,也在他心底种下了绵延不绝的依恋。

但在异国他乡游荡的托马辛娜毕竟无法给予韦恩时时刻刻的关照;而桥的消失又在韦恩和沃利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因此,韦恩只能独自面对一切——那些难以启齿的欲望、那些不为人知的恐惧、那些无从诉说的苦痛。身体的秘密与青春的崎岖让韦恩变得压抑、忧郁、胆怯。他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几乎要跌入浑浑噩噩的深渊。

赫拉克里特说:“一旦出生,人就只能活下去并面对自己的命运。”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做真实的自己并不困难,起码从外表的意义上而言。但对于一个双性人来说,想要做到直面人生、接纳自我是何其艰难!除了内心的恐惧挣扎,还要应对外界的非议伤害。如果说每个人的青春都要承载一些苦痛,那么韦恩要承受的则比寻常人沉重许多。

终于,特莱德韦、简辛塔、托马辛娜保守了多年的秘密被韦恩知晓了。所有的怀疑、惶惑仿佛瞬间都有了答案。当你发现自己和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时候,该怎么办?韦恩选择了离家出走。他无法面对自己和周围熟悉的一切,所以只能逃离,期待着重生或者毁灭。也许上天存心要让韦恩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陌生的圣约翰斯,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伤害。尤为感人至深的是,伤痛过后,韦恩既没有怨天尤人,也不曾有过任何以暴制暴、以怨报怨的想法。他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还是会喜欢他们的。”

人生漫漫,道阻且长。

父母最终意识到了韦恩需要的是做真正的自己,他们放下心中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鼓励韦恩去广阔的世界寻找属于他的自由。与沃利的重逢让韦恩更加清晰地感到了梦想的召唤。他明白了一件事:美是没有性别特征的。也正如托马辛娜所言:“雌雄同体开启了生命的一种全新形式,它可能很奇异,也可能具有无法抑制的美。”韦恩勇敢地挣脱了“成为男人还是女人”的羁绊,学会了接纳自我,享受生命。他成了一名设计师,运用自己的天赋为世间创造美丽。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安娜贝尔》,(加)凯瑟琳·温特 著,新世界出版社,201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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