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忠诚:申纪兰60年工作笔记(11)

我走上了台,大家哗哗哗地鼓了一阵子掌,就一点声气也没有了。坐着的近一半都是各县和地区的领导,过去咱哪儿见过这么正经的场合?我一下子又紧张得要命,头上都开始冒汗了!这时,我看见李书记真的出了门。他一出去,我的心真就感觉宽展了一些。冷了好一会儿场,再不讲不行了,我也就豁出来了,反正在座的都是生人,讲成啥算啥!就讲开了,讲着讲着,自己也就忘了紧张了……

我说:“过去男女不平等,我过门三年了,婆婆才给了我八尺布做了件衣裳。平日吃饭也不一样,男人吃好的吃干的,妇女吃赖的吃稀的。婆婆就常说,咱全家是指靠你(公)爹过哩,好的让他多吃,咱就吃赖点。西沟成立了合作社,我被选成了副社长,要发动妇女参加劳动,那可是费了劲儿了。工作中不会没困难,特别是妇女参加生产劳动,有很多的困难。有了困难,我就去找党支部、社委会,总能克服困难。”

我从开春锄苗说起,说到发动李二妞参加劳动,说到雪花蹬耙争取同工同酬,说到和男人开展劳动竞赛,争取到了和男人记一样的工分。因为都是干下的实事,我站在台上嘴上不停地说了一个多小时。

我说:“一年下来,全社二十四个妇女,做了八百七十四个劳动日,占合作社总劳动日的35%。妇女的生产技术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有四个妇女成了下地上场的全把势,十二个学会了犁地,其余的都学会了使用大锄。现在男社员也关心妇女了,社里的女干部也多了。男社员也说,妇女参加劳动要注意身体,不能累坏了。财旺,还得人旺。妇女累坏了,谁给咱生孩子?社里还每月给妇女发两条月经带,并规定妇女来了月经,可以五天不下地。

“妇女参加了劳动,在家里的地位就变了。李二妞参加劳动,秦克林对她好了,给二妞做了件新衣裳。张雪花以前在家常受气,自从劳动后,他男人见人就说,过去雪花是个吃闲饭的,现在成了家里的宝贝了。我婆婆也常说,从前是指望老汉活哩,现在离了纪兰可不行。今年婆婆给我做了两身新衣服,还新缝了一条花褥子。

“劳动就是光荣,妇女只有参加劳动,才会在家庭和社会中有地位,才能让人瞧得起,自己也才能显出来。我男人在抗美援朝流血流汗,我在家领导妇女搞好生产,做好家务,这是应该的。只有妇女解放和全体出力,大家都解放了,我自己就真解放了!”

说到最后,大家都很静地看着我,我最后说:“我也不会说个甚,怎干来就怎说。说不好,叫大家笑话了。没个甚了,说完了。”

我刚说完,会场上的汉们全部鼓起掌来。

会后,地委书记赵军同志握着我的手,高兴地说:“纪兰同志,你个二十出头的女娃子,干了一件大事呀!”

我说:“赵书记,我没干甚事,是妇女都有这样的要求……”

赵军书记说:“恐怕是全国妇女都有这样的要求。”

他又对李琳书记说:“你们平顺又竖起了一杆旗!”

接下来几天的会议,大家在会上都开始讨论男女同工同酬。

1953年(上),

参加全国妇女大会,我见到了毛主席

1953年1月25日,人民日报记者蓝邨写了一篇文章《“劳动就是解放,斗争才有地位”——李顺达农林畜牧生产合作社妇女争取同工同酬的经过》,专门把我在西沟带领妇女们同男人们争取同工同酬的事写下来,发表在了《人民日报》上。各地都给我来信,也有很多人来到西沟学习,问我这问我那,我觉着自己就干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想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后来,听说这个“男女同工同酬”还被写进了新中国的《劳动法》。

两个月后,李顺达高兴地找到我,手里拿着一张“中华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第二次全国妇女代表大会的通知,通知我去北京参加会议。

他说:“纪兰同志,你也要去北京了,这可是咱西沟妇女的光荣呀!”

我说:“甚?去北京?”

北京是我向往的地方,那里住着毛主席,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北京。

要走呀,李顺达专门为我安排了一头骡子,我骑到长治,又从长治坐了个木炭车到太谷,再倒一辆大车到了更大的城里太原。到太原天黑了,在旅馆住下的当晚,我第一次见到了电灯,是服务员替我打开的,我不知道该怎关,也不敢去摆弄,就任它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坐火车去北京,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火车。火车上山西的代表中有二十个妇女,有郭兰英,还有刘胡兰的母亲胡文秀,我是唯一的农民。大家坐到一起,我的夹袄、夹裤、系着的绑腿,惹得她们不停地看,代表团的领导叫黎颖,她觉得我穿这身衣服上北京有些不合适,就拿了自己的一身最宽最大的外套让我换上。可还是显小,不大合身,但总比原来好看多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