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由节奏加色彩而变成熠熠生辉的宝地。
我听见有人在我身后说话,一名男子和他的夫人, 各执一根钓竿,正沿小路走来。不过两人也许不准备花大力钓鱼,只是为了双双品尝户外活动之乐,此外再顺道多摘些黑莓回去,为做馅饼之用。那年月,女式山地运动服还不多,而这位太太个儿高大,行状粗犷,身穿普通男工的连裤工作服,那一对已做母亲的乳房挺起在工装的背心下。是她先看见峭壁顶上回旋身子的弟弟的。对她说来,这个人定像个牛仔驯野比赛中的绳技大家,除了跳进跳出绳圈以外,别的特技全做齐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一边在身后摸索着,把松针抚平,好让自己坐在那上面,一边不住叫好:“喔,喔!”
她丈夫也驻足观看,并惊叹“耶稣啊”。他不住呼喊“耶稣”,每叫一次,妻子必点头认可。妻子是那种典型的美国母亲,让她们自己直呼神名亵渎,想也不敢想,可就喜欢丈夫这么做,到后来竟成不可或缺,就像嗅闻男人的雪茄烟味。
我往下一个钓位走去。“别啊,”她说,“不能等一等吗?等他回到岸上来,看他钓到的大鱼?”
“不,”我答道,“我宁可记着一鳞半爪的细节。”
她显然觉得我有点痴呆,我这才又说:“等一会儿过来看。”为让女士听懂我的意思,我不得不补充一句:“他是我兄弟。”
我往前走去,但后背告诉我,人家正从后面端详我呢,既因为我是峭壁上那人的兄弟,也因为我犯傻只注意细枝末节。我俩钓到的鱼都够大,值得喝上几杯庆贺,也该在事后稍稍说说经验什么的,这样,回赫勒纳便晚了。回去途中,保罗问:“干吗不跟我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狼溪去?”他又说自己“晚上得出去”,午夜一过即归。我后来才发现,当我听到玎玲声响起时,准保已是凌晨两点光景,我稀里糊涂从河上雾霭和水分子中间穿过醒来,上得楼去接电话。电话里,一个声音问:“你是保罗的兄弟吗?”我反问:“是又怎样?”那声音说:“我要你看看他。”我发觉线路有问题,便嘭地敲打一下电话机。“你是谁?”我问。一个男声答:“我是警局值班的,要你来看看你兄弟。”
我到达看守所时手里仍捏着支票簿。值班警官皱了皱眉头说:“不,你不用为他付保金的。他负责采访警察巡逻,在这儿有朋友。要你来,是看看他,然后领他回家。”
过后他又说:“不过他还得回局子来。有人要告他。也许是两个吧。”
全然不知自己会看到如何一副景象就去见他,我不放心,所以一次次问:“出什么事了?”值班警官见是时候了,这才告诉我:“他打了人,打掉了那人几颗牙,人家可浑身是伤。”我又问:“那么第二个要告他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砸盘子,还砸了张桌子,”警官说,“第二位正是这家餐馆的店主。挨揍的那位是餐桌食客。”
现在我做好准备,可以去见弟弟了。事情渐渐清晰起来,警察打电话叫我来是要跟我谈话。他说:“近来,他老是犯事被抓。酒喝得太多了。”听到的竟比我想知道的更多。可能,从根子上说,问题出在我从来不想听到太多关于他的事。
警官最后说到要害,这才算把问题和盘托出:“另外,他在温泉城沙蟹豪赌中欠了债。在温泉城豪赌中欠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们兄弟俩自以为在街上打过架就了不得啦。在温泉城用拳头可太小儿科了。这儿是沙蟹豪赌的地方,其他种种都与这个有关。”
被突然吵醒后,来听这我不愿听到的事情,我还懵懂着。“咱们再从头来过。他怎么会在这儿的?他受伤没有?”
警官说:“没伤,就是醉了。他喝得太多。温泉城的人喝酒都不过量。”我要求警察:“说下去。他怎么会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