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向他在招手(2)

蒋先生见人,本来总是那么威严,话说得更少,使人莫测高深的。他曾经对美国记者说,他是准备做美国的华盛顿的,却不知华盛顿后面,还有哈米尔登① 的头脑与理财的手腕,在这一方,经国反而不如蒋先生的深沉,不足以补其缺失的。谈者谓自从黄膺白去世以后,老头子就缺少一个足以转变其意向的智囊了。

无论从那一方面看来,史太林真是一代最了不得的政治魔术家。他是把经国当作一着棋子在下的。中苏邦交,由于抗战突然好转,而且史太林暗示,只要中国对日作战六个月,苏联一定投入战争。等到中国对日全面作战,苏联并不对日作战,而且订立了日苏互不侵犯协定。

可是,抗战初期,苏联军事顾问团来华,苏联空军在武汉参加空中战斗,好似诚意协助中国的抗战。张高峰、诺门坎事件,恰巧发生在武汉情势最吃重的当儿,的确予关东军以重大的打击。说到底牌,苏联一切行动,只是让中国来消耗日本的实力,来减轻日本对苏联的压力。苏联并不想让中国强大起来,却也不希望中国倒下去。中国抗日抗得最吃重的时期,苏联是中国真正的朋友。

表面上,苏联对于中共并不作积极的支持,在延安,并没有苏联军事顾问团,八路军也没有一架飞机。从西北后门运进来的军用品,并没有一份送到延安去。连塔斯社远东分社社长罗果夫都在重庆,并没替延安发过新闻。一心一意要把八路军装备起来的,倒是罗斯福总统和史迪威将军。中美之间,为了这一件事,倒有了种种误会。

国共谈判,先后那五次重要幕后接触,只有美国大使的打边鼓的活动,并不见苏联大使的助力,或阻力。直到国共正式开始谈判,到延安去把毛泽东请到重庆来的,也是美国大使赫尔利。后来,主持军事调停工作及三人小组会议,也是美国的马歇尔将军出的面,和苏联绝无关系。

蒋先生对苏联,存着种种幻想,经国对苏联,也存着种种幻想,史太林的手中,一手是盐,一手是氯气,他随时会把盐变成氯气,又随时会把氯气变成了盐。他就在德黑兰——雅尔达会议中,让罗斯福做替他从东方火炉中取出栗子的猫爪。他们三人(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先把中国的东北利益分割了,才让老头子乖乖地去写卖身契。

中国方面的代表是宋子文、王世杰和经国,在蒋先生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他一手抓住了史太林,那就一脚可以踢掉毛泽东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掉一个旅顺、大连,就可以统一江山,又何乐而不为呢!史太林对宋子文的拥抱是非常热烈的,就像对松冈洋右那么热烈。经国那时的愉快情怀,就像回到了外婆家,和他握手的乃是世界最伟大的革命领袖。这就开始他那份到关外去开天辟地的雄心。

究竟史太林肚子里作何打算?有谁能知道呢?白纸写了黑字,中苏签订了三十年友好条约,上面写明只承认国民政府是代表中国政权的政府,而且奠定了中苏的永久邦交。另外那位老牌太子(孙科),就在中苏协会,祝颂中苏外交史上最伟大的成就。有一位多嘴的国民参政员胡秋原,他指出中苏条约是卖国条约,给老头子大骂了一顿,就此革去国民参政员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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