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星期五晴
清晨起来看完报,正在桌上写日记,忽然斌骑车来找我,问我出去不,正好写完,遂一同骑车出去。她今天开始走大六部口东亚华文打字学校学打字,送她到绒线胡同西口分手。我径至庆华家,想向其弟借初一的书,上学未归,略谈,其因事旋出,我则检出四张话匣片子带回去唱,又至金大信家略坐,书亦未借到,他家内外上下油饰一新,大概医院买卖不坏吧!出来把面包给五弟小妹送到学校,回来饿甚,饭后拟与五妹同去春明寻廖青哥之女增祯。因斌留我,遂未去,温柔的谈笑,甜蜜的拥吻几乎令我忘掉了一切。心绪不佳的缘故,也不再仔细推敲什么字眼来形容我近来的好运与厄运了。二时半归来,在床上迷惘的休息了一刻,三点半跑到春明,未下课呢,等了半天下课了,因为以前虽是见过青哥之小女二次,但未注意,这次人又多衣服又相似,一时竟分不出来,没有找着,白等了半天,真是倒霉。回家来看看书,督促弟妹们的功课,不觉已黄昏,饭后到刘家去打电话,又和他们哥四个神聊一气,又吃水果,听无线电,今天放的是大义务赈灾戏,困极,卧其大椅上几乎睡着,十二时许归来。铸兄尚未归,大概是去看邓了。早晚凉甚,午间阳光普照尚稍有暖意。大哥多日不提家事,不知何故。每一思及家务未曾解决清楚,又无恒产生活程度奇高,以后真不知如何办法也。前数日满心希望林四兄处能成功,不意终成泡影,谋事之难真几如蜀道矣。铸兄应酬忙,归家数日只是白日一早出去,晚午夜方归,连日亦不知自己胡忙一些什么事情,一点正经都没有做,替别人借书,跑了许多路,也无结果,一天到晚只嫌时间太短,一会就黑了,要看的书全未动一点。借来四五册,自己的也未看多少,许多的信债也未还清,家中每月用款大半无所出,东当西借,大非善策,我决意暂时停学,先去谋事,再找林四兄去商议,求学谁不愿意,多舒服,可是迫不得已又有什么法子呢!?不只我一人失学,多少人在恶环境中挣扎,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咬牙往下苦干吧!能闯到什么地头算什么地头吧!乞丐不是也活下去了吗?!
9月9日星期六晴
因了家务的纠纷久未解决,每一思及种种麻烦,令我一毫无所知之青年来应付,煞费踌躇,以致久悬不决,令人每一忆及辄头痛者久之。上午本思奔走各处,因又有打鼓小贩来看那三张破沙发,心中一烦遂出来,直驶于黄三家去。原拟略坐即去,不意其母开开话匣子,说个没完,拿出许多信,我也懒得看,又说收拾房子,又要把房子卖了,一万余元。又讲其家中以前的琐碎,听着也很好玩,知道了其家中的大概情形,吃了许多他家中的葡萄,这一谈竟到十二点才辞出。其妹因骂志成被时局影响停办,转学且满,高二方十六岁,功课一定不坏。松三大哥名明礼,二哥名明智,松三本名明信,其妹在上初中时报名,报错,遂将错就错矣!其家也稍有点产业,有两所房子,难得松三有志气走了。由黄松三家出来进绒线胡同,本拟去东亚打字学校看看斌去,因时间问题不成,在崇德西遇见可爱的斌,举手招呼过了。我径赴尚志,问九姐夫再借百元,彼谓近日不能活动,遂归来。饭后写完日记过力家,伯长已去校又未看见,黄家皆出门,归来倦甚,竟卧床上睡着。四时半起,骑车赴陈书琨老伯处略谈出来,又至林四哥处询其商务印书馆事,我一听不觉一怔,不意竟如此快即脱手成功,三日前林四兄送一收条及信来,不意即此事,而如此重要之事,彼竟隐忍而不言。其在四兄前扬言,何事均与我公开谈话,但是归来却一字未向我提,“言而无信”。归来黄昏时,三张旧沙发已售出,思之怃然者久之。晚饭后斌来借衣服,做样子给五妹作大衣,大方格的,俗得很,可是由斌自己一手制成即是难得,因其少与别人作物,尤其逢高兴,作一大衣更难,八时许过,十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