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盯着叶晨说:“不知你解过九连环没有?无论你怎样套圈,解圈过程如何复杂,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圈离开叉。”
叶晨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常歌。
封子田第一眼看见走进院长室的常歌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愣在椅背上。常歌不是很漂亮,可她那介于古典与现代之间的独特气质很容易摄人心魂。常歌也不得不承认,封子田具有成熟男人应有的魅力,他果敢、坚毅、潇洒又不失稳重。
“你好,常歌吧?我是封子田。”
常歌点点头,一贯的冷漠。接下来是繁琐的检查,封子田看上去非常有耐心,常歌则是麻木。
封子田希望常歌每周能抽空来一次,常歌说:“不必太勤吧?”封子田笑得温和:“没事就来吧!”
小伊其实很早就认识封子田,封子田的老婆茵是小伊的旧识。茵和子田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小伊一直不理解的是封子田有了像茵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仍旧滥情?他的艳史小伊可以说一火车,她也不了解,自己怎么会记得那么多?
叶晨结婚了,是市长那位任性的千金。婚礼办得隆重气派,很多大人物都去了,可宾客里常歌只认得一个张可,所以她送完礼金马上走了。常歌觉得人生真的无法预料,怎么新娘就不是自己了呢?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情似依愁。
电话又在响了,每天晚上十点整,封子田准时打电话过来,报完姓名后就什么也不说了,似乎只是为了听听对方的呼吸,直到常歌将电话挂掉。每次电话都响得那样规律、任性,那样不屈不挠。
常歌拿起听筒就吼了过去:“你晓不晓得我有病,有今儿没明儿的!”封子田知道常歌去参加婚礼了:“我四十二,早不是青涩的小伙子了。我有钱,有地位,有我的生活准则。花心也好,专情也好,对也好,错也好,我只要今天,不要明天。”
第一个知道常歌和封子田同居的人不是小伊。
叶晨打电话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你应该听说封子田是怎样一个人吧?”说完这句就戛然而止,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常歌一定会借机狠加讽刺的,谁知常歌只淡淡地说:“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接着是小伊来问。
“不结婚是给他方便,哪天我突然没了,他什么手续也不用办。现在我工作辞了,全靠子田养我,还花大把的钱给我治病,我已经很知足了。”
再后来竟是茵。她原是打给封子田的,接电话的是常歌。
“他像一抹浮尘,来了,落了,又被吹远了,我永远也抓不住。”茵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小,幽幽地。常歌想,为什么一定要抓住他呢?既然他是浮尘,就让他四海为家好了。
时间如同血液一样一滴一滴从常歌身上流走了。子田在常歌眼里逐渐由朋友、父亲到情人、丈夫。常歌觉得子田是一堵坚固的河堤,无论自己怎样任性,他都能包容。
小伊还是常能看到封子田和不同的女人在大街上走,她每一次都会对封子田说:“封子田,你他妈的有种!”
封子田出差的时候,总会叫小伊去常歌那儿住,嘱咐她该吃哪些药,该打哪些针,然后才笑呵呵地离开。小伊说封子田总有一天会把下巴笑掉。
常歌的病到后期开始了难以忍受的巨痛,封子田弄了一大批吗啡,每给常歌打一针,就狠狠地抱住常歌,企图留住她的短暂清醒。吗啡镇痛的时间越来越短,封子田守在常歌床前的时间则越来越长。
清醒的时候,常歌就说:“我走了,再找一个女人吧。不过一定要比我漂亮。”封子田宠溺地说:“我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到后来,常歌说:“娶小伊吧!”封子田就说:“好。”
在常歌与封子田同居了四年零三个月又七天时,常歌死了。
再见到封子田时,小伊几乎认不出来了。封子田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潇洒,眼睛血红,胡子遮去大半张脸,人瘦得不成样子。小伊流泪了,泪源很复杂。
封子田递给小伊一封信,是常歌写的。封子田推门而出的时候,小伊没有勇气挽留,只默默地看着那背影,仿佛留恋转瞬即逝的雨后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