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意外频发的世界(7)

“你对缅因州有多少了解?”帕姆问他,就好像凯彻姆神志清醒,能听懂她的话似的。

“我没有杀皮内蒂——他们永远也别想把这件事扣到我头上!”凯彻姆宣布,“那把捣锤不是我的。”

人们在安德罗斯科金河边的那家老“兴隆旅馆”——在米兰北方两英里处——找到了勒基·皮内蒂,他被人杀死在自己床上,被人用捣锤砸烂了脑袋,有些河道工声称,当天下午早些时候,勒基跟凯彻姆在河边的选材口吵了一架。像往常一样,人们发现凯彻姆在埃勒尔的安贝戈格旅馆过夜——有个在那儿的厨房干活的弱智女人陪在他身边。不论是凶手反复击打皮内蒂(把他的前额砸出了字母H状的凹痕)的那柄捣锤,还是凯彻姆的锤头,都再也没有找到。

“那是谁杀了勒基?”六罐装问凯彻姆,她和多米尼克把他扔到床上,河道工那始终勃起的阴茎对着他们抖动着,犹如狂风中的旗杆。

“我猜是伯杰龙干的,”凯彻姆回答道,“他有一把捣锤,跟我那把一样。”

“而且当时伯杰龙没在搞某个埃勒尔来的智障!”帕姆回答。

凯彻姆仍然闭着双眼,只是露出了笑容。厨师忍不住想要奔回卫生间,看看凯彻姆在《白痴》上圈出了哪些词——怎么都好,只要能远离他老友昂然勃起的阳具就行。

“你还醒着吗?”多米尼克问凯彻姆,看起来他好像又不省人事了——要不然,就是他正在把自己想象成华沙-圣彼得堡列车上三等车厢内的一名乘客,因为《白痴》是凯彻姆不久前刚借的,厨师觉得,在这场“在马桶上不省人事”的插曲打断凯彻姆称之为他“精心选择的前戏”之前,六罐装不大可能读完了第一章的太多内容。

“好吧,我看我该回家了。”多米尼克说,凯彻姆的勃起终于垂落下来,似乎标志着当晚的乐子结束了。也许帕姆不这么看——她面对着厨师,开始解开她借来穿的这件衬衫的纽扣。

这回挑逗的暗示来了,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心想。床脚和卧室的墙挨得很近,六罐装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得走到床上去,跨过凯彻姆的身子,才能绕过她。

“来吧,曲奇,”帕姆说,“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斤两。”她把羊毛法兰绒衬衫往床上一扔,盖住了凯彻姆的脸,但没有盖住他那歪倒的阳具。

“她不是彻头彻尾的弱智,”凯彻姆在衬衣底下嘟囔着,“而且她也不是从埃勒尔来的——她是从迪克斯维尔山口镇来的。”他指的准是安贝戈格旅馆的那个厨房工人,勒基·皮内蒂在安德罗斯科金河边的老兴隆旅馆被锤头砸死当晚,他在搞的那个女人。(凯彻姆的捣锤和凶器从此都没有再出现过,也许这纯属巧合。)

六罐装狠狠抓住厨师的肩膀,把他的脸猛地拉到自己双乳中间——这下一点儿也不含糊了。他的应对方法跟海姆利克急救法有几分相似,他蹲下身子从她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来到她的身后——他双手扣住她的胸廓下半部分、漂亮的乳房下面。多米尼克的鼻子在帕姆的肩胛骨上顶得生疼,他说:“我不能那么做,六罐装——凯彻姆是我的朋友。”

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的掌握;她用又长又硬的胳膊肘撞在他嘴上,撕裂了他的下嘴唇。然后她把他的头夹在腋下,他闷在她的腋窝和胸脯的柔软部分之间,透不过气来。“要是你让他找到安杰尔,你就不是他的朋友!那该死的孩子快把他折磨死了,曲奇,”帕姆告诉他,“要是你让他看到那孩子的尸体,或者残尸,你就不是凯彻姆的朋友!”

他们在床上翻滚着,旁边就是凯彻姆那张盖住的脸庞和一动不动的裸体。厨师上气不接下气。他伸手绕过六罐装的肩膀,出拳捣她的耳朵,但她毫不畏缩地压在他身上,把自己的体重压在他胸口;她把他的脑袋、脖子,还有右臂都牢牢地固定在正上方。厨师只有左手能动,他再次挥动笨拙的左手打她,他的拳头落在她的颧骨、鼻子、鬓角上,又再次落在她的耳朵上。

“天哪,你打起架来真是一无是处,曲奇。”六罐装轻蔑地说。她从他身上翻下来,放开了他。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将会记得,自己躺在那儿,胸膛起伏不定,朋友还在身边打鼾。鱼缸散发出来的幽幽绿光笼罩着喘息不止的厨师;在鱼缸那幽暗的水中,那条看不见的鱼也许正在嘲笑他。帕姆拾起一条胸罩,背对着他戴上了。“最起码,你可以带丹尼提前去。你们俩赶在凯彻姆到达之前,找到安杰尔的尸体。只要别让凯彻姆看到那孩子就行!”她喊道。

凯彻姆把衬衫从脸上一把扯掉,开始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厨师在他身边坐了起来。帕姆已经戴上了胸罩,正在气冲冲地奋力穿上T恤衫。多米尼克还会记住这一段:六罐装的粗蓝布裤子没系腰带,低低地挂在她那宽大而骨感的屁股上,裤裆部分的拉链没有拉上,他从中瞥见了她那金黄色的阴毛。当然,她穿得很快——而且她这会儿还在特意加快速度。“你出去吧,曲奇。”她告诉他。他看了凯彻姆一眼,后者闭着眼,把石膏模子盖在脸上。“凯彻姆找到你老婆时,有没有让你看到她?”帕姆问厨师。

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将会努力忘掉这一段——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六罐装不让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回答我,”她对他说。

“没有,凯彻姆没有让我看到她。”

“这么说,凯彻姆对你够朋友,”她说,放厨师走过去,厨师一瘸一拐地朝位于厨房区域的房门走去。“当心那一级,从顶上数第二级。”她提醒他。

“你应该让凯彻姆给你修好那级楼梯。”多米尼克说。

“就是凯彻姆把那级楼梯拆掉的——为的是能听见有人上楼或者偷偷下楼。”六罐装告诉厨师。

多米尼克心想:凯彻姆出门时,无疑要多留神。缺少的那一级台阶在等待着他——他小心地迈步越过了它。舞厅传出的阴郁乐曲在楼梯上扑面而来。特雷莎·布鲁尔在唱着《直到我再次与你跳起华尔兹》,这时一阵风吹开了房门,厨师还以为自己已经把房门关严了呢。

“该死!”他听到帕姆说。

不是风就是舞厅的音乐暂时唤醒了凯彻姆——这个河道工的清醒程度足以让他在六罐装把门猛地带上之前,发出最后一通评论。“现在你他妈的不怎么幸运了吧——嗯,勒基?”凯彻姆向这个风势不小的夜晚发问道。

可怜的皮内蒂,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心想。也许勒基·皮内蒂从未听到过这个问题——就是说,在凯彻姆第一次这样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听到,假如凯彻姆以前真的问过的话。(当然,如今勒基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厨师绕过简陋的旅店酒吧,酒吧招牌缺了字母,不连贯了。

不接待未 年人!霓虹灯闪烁着。

第三 啤酒免 提供!另一块招牌闪烁着。

走过霓虹招牌之后,多米尼克意识到,他忘了拿手电筒。他确信,如果他回去要,六罐装绝不会友好相待。厨师咂了咂裂唇流出的血,然后用手摸了摸嘴,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但绞河镇的灯光原本就昏暗,而且还在变得越发昏暗。舞厅的门被风吹上(或者被人带上)了,特雷莎·布鲁尔的歌声戛然而止,仿佛六罐装突然扼住了这位女歌手纤细的脖子。舞厅的门再次被风吹开(或被人踢开)时,托尼·贝内特轻声唱起了《穷鬼变阔佬》。多米尼克毫不怀疑,这个镇上的暴力之所以无休无止,无可救药的音乐也负有部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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