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意外频发的世界(2)

看起来,梅当真被这个想法吓坏了;也许他就不该提起这个可怕的话题,厨师心想。不过朵特仍然在吃三明治,她嘴里满满当当的,笑得身子直颤——结果噎着了。厨房的帮工们,其中包括梅,站在一边,等着厨师设法施救。

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对于噎食可不陌生。他见过很多伐木工和厂里的工人噎着过——他知道应该怎么办。几年前,他救过一个舞厅里的女人的命:当时她喝醉了,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噎住了,不过厨师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则轶事非常有名——凯彻姆甚至还给这则轶事取了个标题——《曲奇是怎样救下六罐装帕姆的》。这个女人像凯彻姆一样又高又瘦,多米尼克要凯彻姆帮忙,才把她撞得双膝跪地,然后摔得四肢着地,这时厨师才好施展替代性的海姆利克急救法。(凯彻姆给她取了“六罐装帕姆”这个绰号,因为据他估计,这个女人每天晚上在喝波旁威士忌之前,喝的就是这个量。)

海姆利克医生生于1920年,不过在1954年,他那如今已经大名鼎鼎的急救方法尚未传入库斯县。这时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已经给大饭量的人烹饪了十四个年头了。他见过无数人噎着过,其中三人还不幸身亡。厨师注意到,重击后背这个法子并非始终行之有效。凯彻姆原先的处置方法——把噎食的人头下脚上地抱起来,用力摇晃,也不管用。

但有一次,凯彻姆不得不现场发挥,结果令人惊讶地大获成功,多米尼克目睹了整个过程。一个喝醉酒的伐木工太凶顽好斗,他的块头也太大,结果凯彻姆没法把他的身子倒过来摇晃。凯彻姆不断将他打翻在地,这人不但快要噎死了,还试图杀死凯彻姆。

凯彻姆再三使出上钩拳,击打那个疯子的上腹部。吃了四五记上钩拳后,这个噎食的人吐出了一大块没嚼过的羊肉,之前他一不留神,把这块羊肉吸进了气管里。

多年来,厨师将凯彻姆即兴创造出来的方法作了修改,使之与自己较小的块头和更加温和的性情相符。多米尼克会从噎食者挥舞的双臂下面钻过去,来到他或她的身后,环抱住此人的上腹,用扣紧的双手朝上猛地一按,就按在胸廓下面。这一招屡试不爽。

在厨房里,朵特开始挥舞起双臂来,这时多米尼克迅速弯腰,来到她身后。“哦,我的上帝啊,曲奇——救救她!”梅喊道,她把那场子女-孙子女的心理危机忘到了脑后,甚至忘了个净光。

厨师的鼻子抵在朵特温热、汗津津的颈背上,几乎搂不过来她的腰。朵特的乳房硕大下垂;多米尼克得把它们托上去,才能找准她的胸廓末端、上腹顶端。但当他托起她的乳房时,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朵特用自己的双手按住了他的手,还把屁股朝他的肚子用力一顶。她笑得歇斯底里,一点儿也没噎着;疯疯癫癫的梅和其他厨房帮工跟她一起大笑。“哦,曲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朵特呻吟道。

“我一直觉得,曲奇是那种采用后入式的家伙,”梅一本正经地说。

“哦,你这小狗!”朵特喊道,挤压着厨师。“你说‘借过’的那种口气,简直爱煞人了!”

多米尼克终于从她胸前抽出了双手;他轻轻一推,把身子从她身边挪开了。

“我猜对他来说,咱们的块头不够大,朵特。”梅悲悲切切地说。她的声调带上了一丝恶意,厨师听得出来。我刚才说了子女-孙子女的事儿,这下我得付出代价了,多米尼克心想。“要不然就是咱们的印第安味儿还不够浓。”梅说。

厨师根本没正眼瞧她;其他厨房帮工,甚至就连朵特,都把身子转了过去。梅不服气地拿铲子拍打着平底锅里的羊肉杂烩。多米尼克伸出手去,绕过她的身子,给平底锅关了火。从她身后走过时,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腰背部。“打包吧,女士们。”他用几乎跟平常一样的口吻说。“你和梅给河道工送饭。”厨师告诉朵特。“其余的人开车上路,直到我们在运木头的路边找到伐木工为止。”他没有冲着梅说话,也没有看她。

“这么说,走路的活儿全是朵特和我做?”梅问他。

“你们应该多走点路,”多米尼克说,还是没有看她,“走路对你们有好处。”

“呃,这些该死的三明治是我做的——我就背它们吧,”朵特说。

“把羊肉杂烩也带上,”厨师告诉她。

有人问,河道工里有没有什么法裔加拿大人是“极端的天主教徒”,也许朵特和梅还应该带点豌豆汤,送到河边的工地去。

“我才不背什么汤呢。”梅说。

“那些吃鲭鱼的人把三明治里的咸肉挑出来就是了。”朵特建议。

“我觉得这些河道工里没有吃鲭鱼的人,”多米尼克说,“咱们把鹰嘴豆汤和焖鹿肉送给路边的伐木工吧。要是河道工里有天主教徒发脾气,叫他们怪我好了。”

“哦,好吧,我让他们怪你。”梅告诉他。她一直瞪着他,但他一眼也没瞅她。他们各自出发上路时,梅说:“我块头这么大,你假装看不到我可不合适,曲奇。”

“我假装看不到你,你应该觉得庆幸,梅。”他告诉她。

厨师没想到,凯彻姆竟然和伐木工在一起在路边往卡车上装货;即便受了伤,凯彻姆干起疏通圆木的工作来,也比河边工地的任何人都强。“那个白痴大夫告诉我,别把石膏模子弄湿了。”凯彻姆解释说。

“你怎么会把模子弄湿呢?”多米尼克问他,“我从未见过你掉进水里。”

“也许是因为我昨天看够那条河了,曲奇。”

“有焖鹿肉,”一个厨房帮工告诉伐木工们。

有匹马搞了一场事故,牵引式起重机也搞了一场事故。凯彻姆说,还有个法裔加拿大人从装车台上卸木头,弄丢了一根手指。

“唔,今天是星期五。”多米尼克说,仿佛他料到了,星期五的时候会有傻蛋发生意外。“你们当中在意今天是星期五的人,有鹰嘴豆汤喝。”厨师宣布。

凯彻姆注意到,他的老朋友心烦意乱。“怎么啦,曲奇?发生什么事了?”凯彻姆问。

“朵特和梅刚才瞎胡闹。”厨师解释道。他把事情的经过——还有梅说了简的什么坏话——讲给凯彻姆听。

“别跟我说——跟简说去,”凯彻姆告诉他,“要是你跟简说了,简会给梅撕出个新屁眼来。”

“我知道,凯彻姆——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她。”

“要是简看到朵特把你的手按在她的胸脯上,她这会儿已经给朵特撕出一个新屁眼了,曲奇。”

这一层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也明白。这个世界是个不太平的地方;厨师不想知道这方面的统计数字:每分钟有多少人被撕出了新的屁眼。当年,凯彻姆撕出了不少;他也不在乎再多撕几个。

“今晚有填了佐料的烤鸡和烤土豆。”多米尼克告诉凯彻姆。

听了这话,凯彻姆一脸痛苦的表情。“我有约会,”这个大个子说,“要错过烤鸡喽,我还真是不走运哪。”

“约会?”厨师嫌恶地说。他从不觉得凯彻姆的风流韵事——对象主要是舞厅的那些女人——也算是约会。最近,凯彻姆一直跟六罐装帕姆见面。只有上帝知道,他们俩凑到一块儿能喝多少酒!多米尼克·巴希亚盖洛普心想。自从救了六罐装帕姆之后,厨师对她有了好感,但他感觉得出,她不怎么喜欢他:也许她恨自己救了她。

“你还在跟帕姆见面吗?”多米尼克问这位很能喝的朋友。

但凯彻姆不想谈这件事。“你应该想想,梅知道你和简的事了,曲奇。你不觉得,你多少应该感到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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