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兄弟。”
“那么,就告诉我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调一沉,他说,“伊凡,我恋爱了。”
也许是干邑白兰地的缘故。不管原因是什么,我觉得他说的是我毕生听过最哀伤又最辛酸的话了。我开始掉眼泪,现在轮到他等着我恢复自制力。然后等我又喝了口酒后,他开始告诉我他的悲剧。
“她名叫苏菲亚,”他柔声说,“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伊凡,一头金发,皮肤像嫩桃子,双眼蓝得像波罗的海。我是在一九六四年的东京奥运会上和她认识的。你知道当时我是美国的铅球选手。”
“还拿到了亚军。”
“对。要不是那个格鲁吉亚的公牛,我就拿到金牌了。唔,总之,苏菲亚也参加了奥运,是苏联女子体操队的。你当然也晓得,波罗的海三小国的体操选手是全世界最好的,而其中拉脱维亚还比其他国家更优秀。”
我从来不晓得。
“苏菲亚她们体操队拿到金牌,那是当然的。如此的技艺竟被误用来增进苏联的光荣和威望!如此优雅、如此流畅的动作。”他闭上眼睛,因回忆而叹息。“我们相遇了,苏菲亚和我。我们相遇,而且相爱了。”
他停下来点了今天的第四根烟。我有预感,他这一夜可能会抽得比自己规定的配额要多。他一路把烟抽到底,直到差点烧到指头为止。然后他把烟丢掉,用脚踩碎,又喝了一大口干邑白兰地。
“你们恋爱了。”
“我们恋爱了。苏菲亚和我,我们恋爱了。伊凡,我的好兄弟,那不是相处一夜或一星期或一个月就耗尽的爱。我们真心相爱。我们想彼此永远相守。我们想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一起成为祖父母,一辈子相守在一起。”我没吭声,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要求过她叛逃投诚吗?”
“要求?我是乞求,跪下来恳求她。当时简单极了,伊凡。轻松搭趟车到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只要请求政治庇护,我们马上就可以回普洛维登斯厮守。我们会结婚,我们会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一起成为祖父母,我们会——”
“可是她拒绝了?”
“这个,”他说,“就是悲剧所在。”
“告诉我怎么回事。”
“一开始她的确拒绝了。她还只是个女孩,伊凡。我们相遇时她才二十岁。她出生时,拉脱维亚纳入苏联领土已经有三年了,俄罗斯人又是我们对抗德国法西斯的同盟。她对自由独立的拉脱维亚知道些什么呢?她在离里加几英里外的一个小镇长大,上的是俄语学校,俄罗斯老师教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她的俄语说得跟拉脱维亚语一样好,你能想象吗?她怎么能了解叛逃投诚呢?她希望自己爱国,不了解真正的拉脱维亚爱国精神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理解苏联是强夺了波罗的海三国呢?她怎么可能晓得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