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伤感地走在通往少林寺的山路上。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迎面吹来的风,越吹越凉;山路两旁的草丛灌木林里,传来秋虫瑟瑟的啼叫声;天空里,开始有候鸟们成群结队地从寒冷的北方飞往温暖的南方……
我的心里,开始变得萧瑟冷清起来。
我想起了外婆,想起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给过我家的感受的亲人。
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外婆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我想回家!我对自己说。
我想看看外婆的模样!我想听听外婆的声音!我对着山谷大声喊道。
深深的山谷传来空旷悠长的回声。
我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想都没想,就朝着箕山的方向心急如焚地赶去。
翻过了山,越过了岭,趟过了河。
我很快就来到了箕山下。
原来,回家的路竟是这么的近啊!
院子里,荒草萋萋;屋子里,蛛网密布;炕上,空空荡荡。
我的心猛地一惊!我疯了似地跑到最近的二傻子家,想打听外婆的消息。
二傻子正拄着一根竹竿站在门前。
“哈哈哈!和尚回来了!”二傻子看着我傻笑个不停。
“你知道我外婆去哪了吗?”我着急地问他。
“早就死了,”二傻子傻不兮兮地一笑,“就埋在半山腰的那片竹林里!”
我的心里一阵悲凉。
我疯了似地朝半山腰的那片竹林跑去。
一路上,山风过耳,荆棘和灌木不断撕扯着我的衣服。在被竹子和树木围绕的半山腰上,我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坟茔出现在我面前,上面已经长满了高高的草。
我悲伤地爬在外婆的坟前号啕大哭。
寒冷的山上,冷风飕飕,伤感和绝望像泛滥的洪水一样淹没了我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竟然舍下我走了,留下我孤苦伶仃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的心里感到无限的悲凉。
我不停地哭着,喊着,空荡荡的山谷传来空旷而悠长的回音,然而很快就被掠过草木的呼呼风声撕碎;喊着喊着,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哭着哭着,我哭不出声了。只有呼呼掠过耳边的风声,依旧像哭的一样。
好孤独好孤独的声音啊!
好孤独好孤独的感觉啊!
好孤独好孤独啊!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
我,坐在外婆的坟前,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的四周,寂静寥落,空无一人,只有竹子和树木在风中摇晃个不停。
我感到心神凄凉,寒气透骨,无限悲伤。
我就这样在山顶上坐了整整一夜。没有人知道我流了一夜的泪,没有人知道我为了疼我爱我如今却离我远去的外婆流了一夜的泪,流得伤感,流得无奈,流得悲哀,流得心碎欲裂……
天亮的时候,乡亲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他们,有的带来吃的,有的端来喝的,有的过来陪我说话,就连二傻子也来了,他拄着一根竹竿,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馒头。
“你的腿怎么呢?”我问他。
“摘酸枣时从崖上摔下来的!”二傻子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我忽然惊讶地发现宝藏师傅正步履艰难地朝我走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纳闷地问师傅。
“无论你走到哪里,师傅都会注视着你,”师傅对我说,“你那天没回去,我就知道你来这了!”
“人为什么会死呢?”我伤心地问。
“只要是生命,有生就必然会有死,”师傅一脸平静地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遵循着生灭、无常的道理在运行。春天,百花盛开,树木抽芽;到了秋天,草木枯萎,树叶飘落,这就是无常现象。人也是一样的,谁也不能避免生、老、病、死、苦,并不是只有你心爱的外婆才经历这变化无常的过程啊!”
“可是我心里感到很难过啊!”我哽咽着说。
“谁活着不经历难过?”师傅说着指了指身旁的竹子,“你看看这些竹子,都是一节一节地成长的。其实,和竹子一样,人生往往也是‘一节一节’成长的,是需要跳过一个个‘坎’的。每过一道‘坎’时,都会深深感到那种自我失去保护的痛苦。这些坎中,有的‘坎’容易跳过,有的‘坎’却很难跳过,所以你必须将力量集中到这一点上来,闯得过去就意味着你上了一个台阶;闯不过去,就意味着成长的失败。因此,在生命的关键时刻,往往是生命的紧张和痛苦汇集到一起来的时刻,你必然会比平时感到加倍的难受,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像竹子一样一节一节成长!”我看着师傅和蔼的脸喃喃地说。
“是的,”师傅点点头,“你看看这些竹子,它们把根就那样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无论刮的什么风,它们仍然坚忍不拔地成长着,一节一节地往高里长!”
我看见四周青翠的竹子在风中摇摆不停。
我回头看了看外婆的坟茔,转过身,义无返顾地跟着师傅朝少林寺的方向走去。
一路山风过耳。
一路翠竹丛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