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游戏(二)(3)

“我叫文辉??负责财务部工作。我不太会讲话??以后请大家多多配合我们财务部的工作??我们部门的小宋和小赵大家都认识了吧??”文总像忘了下面的词,左右看看,憋了半天才接着说:

“新公司的财务报销制度和原来公司的有些不同,我们都发了文件,大家好好看看。谢谢。”

我没听他说什么,盯着那半截拖在地上的鞋带,像个蚯蚓扭来扭去。最好被踩住,那会是什么效果呢?可什么效果也没出,他说完像小姑娘似地踮着脚跑回了位子。

接着是一个一句话里不加句英文词就说不溜的海归麦可,北京公司副总经理。也许是空调太热了,我有些昏昏然,看着他做了一阵复杂的手势后,鞠躬下场。

小张又一脸虚伪的媚笑地把大眼贼一样照人的市场总监请了上来。我开始走神。知道那小子在说话,每句话也听到了,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怎么叫空降兵呢。看四周,倒是公司那些半老徐娘都翘着下巴,审视着圈子中间神采奕奕的家伙。

“下面请吴总讲话,鼓掌。”小张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让我一惊,横眼一瞥,那个骄傲的大头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他骄傲,是因为他那股装出来的“伟人”气势——他并没有到圈子中间。站在原地,沉稳地扫视了一圈,四下微微颌首示意。然后,双手交叉在像怀孕八个月的肚子前面,吭哧了两下鼻子,一张口——让地球人都看到了他满嘴黑牙。

“大家好!我是吴耀明。”他略一停顿,像是在等待掌声。

“吴要命,这孙子怎么叫不要命啊。”一个声音嘟囔。

吴总见他的停顿并没有收获预期的掌声,就像唱卡拉OK等过了点,他有些着慌地向下说:

“我负责组建北京分公司的客服部,来北京之前,我在上海总部负责客服和培训中心工作。”

他眼睛四下张望,希望大家对“总部”二字引起特别的关注。底下有人在咬耳朵,好似在议论总部和北分的关系。

“来之前,我就听说北京的客服工作不好搞,问题很大。说实话,这里比起我们上海那边的客户,北京客户态度不要太好了。”

有人捅捅我问:“他说的不要太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没有反应过来,另一边坐着的付斌好为人师地抢着说:“我在上海住过二年,上海话不要太好,意思就是好得不得了。”

小付挺神的,只要说起地方上的事,他都会用“某某地方哥们儿住过??”一般是短则一年,长则二年。如果他的影子好心为自己的主人算算,会惊奇地发现他不会是现在这样27岁,而应该是250岁。当然,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影子打盹时漏算的。

“好得不得了?客户态度好得不得了了还做什么客服?”

那人满脸疑惑加鄙夷的表情。

“这个??我怎么知道这孙子TMD放什么屁啊。”

吴胖子下面说什么,我根本没在意。这家伙一脸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装腔作态的架势让人感到不舒服。因为这时我发现小宋紧张得双掌插在两腿间,一副憋着尿的样子。

“别紧张。上去随便说,没人笑话你。”

他胆怯地点点头。

“怎么这么啊,管他娘的呢,想起什么就招呼什么。我第一次上台??”或许是声音大了些,骚扰了吴胖子。他把目光投向这边,深沉地看了看。我拍了下小宋的腿,目光炯炯地迎视着吴总,做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

实际上,我根本没看吴胖子的脸,而是检查他是不是拉上了前门。远处看不真,露出一块白,好像是没拉上。一寸一寸地扫描,就像小时候趴在蚂蚁窝边上数蚂蚁一样认真。

也许是吴总的讲话太高屋建瓴,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高屋建瓴讲话的人比臭虫还多,这一圈子人里什么大干部没见过,什么官腔没听过,什么高调没唱过。尤其,刚经历过革命的洗礼,什么鸟能把这帮人精给忽悠了?咬耳朵声渐渐变成了苍蝇的嗡嗡声,苍蝇嗡嗡声渐渐变成了时不时的笑声,盖过了吴胖子的讲话。

“注意听讲。”

小张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嗓子。把“不要命”吓了一跳,这不是明目张胆宣布吴总该赶快洗洗,歇菜了吗。还是上海人贼,见风头不对,大气地说了几句排比句,收了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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