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向母亲说出我们胸中的秘密,母亲一定会以喜悦的眼泪来代替愤怒。然而我和二哥竟没有对母亲道出那个秘密。不单母亲,就连大哥,也不让他知道。不,我们不仅是守密,甚至还屡次编造出口实去欺骗母亲和大哥。例如卖地这件事,就以赴美为名,实际上是筹措去中国的旅费。这样诡计多端地保守秘密,无非是因为我们要彻底地变成一个中国人。
然而卖地的计划终于未能如意。费尽心思才典押了数百金。于是决定由二哥携款先赴东京,我把家务整顿妥当,随后赶去。我们约定在东京会齐,背水列阵以便从长计议。二哥已到东京去了。我立刻着手整顿家务。这对我来说,是件极艰巨的事。俗话说:"坐吃山空。"何况我这五十包米收入之家呢?又何况不仅家居坐食,还要出外消耗呢?三年之间,家里已经债台高筑。即使原来没有这个整理家务的念头,现在也非着手做不可了。但是我实在是束手无策。最后终于采纳了妻子的建议,决定把住宅卖掉,然后到熊本市去租一所房子,开一家公寓,以作妻子糊口之计。乡里的前辈们笑道:"谅必成为一个兴隆的梁山泊吧!"果然,我的公寓其后首先竟作了天佑侠⑥的藏身之所。
我好不容易才把家务理清了一个段落,便启程前往东京。当时还有一个名叫岩本千纲⑦的,他在神户大事宣传其暹罗的经纶。我的同乡友人桧前舍次郎⑧和他共事,我由桧前的介绍往见岩本。从他的谈话中得悉暹罗的情形,特别是当我听到中国人在该国的势力时,一线希望便涌上心头。我认为那里可以作为万一的立足之地。于是,我把这个想法保留在心中,前往东京去,住在有乐町一家蔬菜铺的楼上,这里是二哥的寓所,我们同食共住,且秘密地计议今后的方针。
订立方案的经常是我,而选择取决的却是二哥。于是我又提出三项建议:其一是访问在金先生葬礼时见过一面那位无名英雄,倾吐胸中的秘密,依靠他义气相助;其二是投靠现在函馆的那位无名女侠,隐身敛迹,断绝一切外间的交往,专心学习中国话,学成后,再携现有的数百金,直接进入中国内地;其三是据闻暹罗地方容易生活,中国人又占其人口的大半,可立即渡海赴暹罗习中国语言风俗,在居于该国的中国人中间打下基础,然后伺机进入中国本土。我们终于决定这三项方案都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