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生代会不会说是你们老一辈看不懂我们的歌词?
丁:(笑)有些我的确看不懂。其实这种说法是倒果为因,因为现在的小孩在中文的理解跟运用上真的退步很多,你叫他写一个通顺的文句,他都不一定会写,因为他不会写,他说这是"创新",我觉得这叫强辩。
创新必须在一个基础上,当你会写通顺的文字,再研究出一个新的写法或逻辑,我会说这个很棒,但是你连通顺的基础都没有的时候,你说你创新,我不认同。
陈:现在的歌词和以前的还有什么差异?
丁:因为生活背景不同,就会出现不同的当代物件。譬如以前我们会写"电话",现在大多会写"手机"。第二个我觉得用字现在真的非常口白,口白到甚至会"缩字"。举个例子,假设这段旋律有十个音符,我们觉得要写出恰当的十个字,如果想到的词意塞不进去音节,就要换一种写法,这就是写作的能力。
可是现在作词人比较不注重这个,他直接把字缩减掉,有时候该要有的字没有了,或者主词你、我、他不见了,所以有时根本不知道那句话是谁在说,或是反映谁的心情写照。
第三个就是主体混淆,譬如有ABC三段,里面都有"你"出现,第一段的"你"跟第二段的"你"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甚至原来的"你"到最后变成了"他",我看过一些这样子的例子,我觉得是个大忌。
第四个很不一样的是,我们以前会比较美化或隐喻,现在是很白的,不管是描写人体的器官,还是情绪的不爽,用词非常大胆直接。譬如说一些hip-hop、rap的东西,有些我觉得根本就是在谩骂,自己爽而已,一直听到一些粗话,听起来很不舒服。其实这些词不是不能用,用对地方就是创作人的厉害,粗糙地用不就是矫情吗?
陈:对于台湾流行歌曲的未来有什么看法?
丁:虽然现在产业萧条,我仍然怀抱希望。因为现在整个音乐产业几乎崩溃的其实是主流体制,这个主流体制从我们七十年代开始发展,八十到九十年代到高峰,中间有一些这个产业本身结构上的不合理,一些奇怪扭曲的现象,发展到现在它势必会产生一些问题。当初大家都有钱赚,问题是被忽略的,现在产值整体下降,以前的问题自然会暴露出来。
陈:数字音乐兴起,大家都说"出唱片只是一张名片",歌手要去赚演出的钱,请问纯作者怎么办?纯作者是帮歌手打工的啊,他没有演出的钱可以赚。
丁:整个主流系统的瓦解,我觉得是个必然的结局,因为这么多年来,有一些结构上的扭曲一直都没处理,这么多年来创作人被剥削得很严重,即使在唱片界最繁荣的时候,很多词曲作者的权益也是被牺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