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灏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的肺腔中填满烟草气息,却嫌这车里烟雾太刺激,令他的眼睛痛到几欲流泪。
苏流年从病房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捧桂花枝,米白色的花骨朵。
这是守夜的亲属带来的,只因她多看了几眼,就捡了一把给她。她放在值班室里果然香气怡人。苏流年其实很多年没有碰过这种花了,但她的旧宅院里有一株桂树,又瘦又矮,花开的却繁茂。
她自离开后便很少回去,记忆里的桂树还是老样子,只是不知还开不开花,有没有人打理。
汪洋接她的班,一进办公室就嚷嚷:“真是香,一闻这味我就馋桂花糕了。苏苏,过几天打桂花糕给我们吃吧!”
苏流年损她:“你还真是老年人了,重阳节才吃桂花糕呢!”汪洋拉着她撒娇:“不嘛不嘛,就是想吃你做的,还有桂花酿,甜到我心坎里了。”
有几回苏流年自己做过桂花糕,酿了桂花蜜沾着吃。办公室里的人都说香甜,央着她再做。苏流年自然磨不过汪洋,说等过几天买了器具才能动手。
她坐出租车回家,徐景平给她买的房子在城中,算是高级公寓,一次性结账,她也无需背房贷,手头十分宽裕。她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好,将她以前吃的苦可以说是全数补偿了回来。
直到苏流年消失在防盗锁门内,程灏才敢把车缓缓驶进来,几分钟后楼上有一扇窗内的灯亮起来。
他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简直叫人不齿,若是被倪继知道了,极有可能被取笑一番。此刻他终于相信了歌里唱的:相见不如怀念,保持着苏流年在他心里简单干净的模样,偶尔想起,最后忘却。
可是如今这样,面对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他若放弃又不甘,若不放弃,又该怎么面对记忆里的苏流年。
流年何尝不这么想,这个相见太不堪,她甚至希望不要再见。九年真的够长了,足够两个人分道扬镳,从此萧郎是路人。
但她是真的没有料到会再遇上他,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再想起这个人。真的是可笑,他明明是自己在最痛苦无助的时间里心心念念的人,可她对这应该烂熟于心的五官在一夕之间模糊,大概这就是物极必反。
再后来她接受新生活,忙到没有时间想他,也知道想也是无望,便在心里掘了个坑,埋住自己的荒唐年少,从此他便无法在记忆里肆虐。不是她绝情,所以可以忘却,而是绝望后的无望,带了洒脱的意味,明知再无以后,何必苦苦沉湎。
当光线聚集在他的面孔上时,她的脑子在一瞬间里裂开。他有和那个风狂雨骤的夜晚中的少年一模一样的脸孔,只是多了几分刚毅。
也同样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前者眼神狂热全是不谙世事的欲念,后者眼神悲怒愤然又极力克制,都像是一把火,寸寸燃烧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