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们家也是书香门第,从我爷爷给我爸爸取名苏轼就看出来,大文豪,我爷爷是希望我爸能成为一个知识分子。但是我爸却毅然决然的舍弃了文弱书生的名号,投身了修车的行列。
街角的那家能把轿车修理成三轮,能把三轮修理成自行车,能把自行车修理成轮椅的修车铺,就是我爸开的了。
如此说来,我爸妈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带了家里的希望的,我们苏家九代单传,我奶奶就希望我是个男孩,但是我妈在医院里奋斗一夜,就生了我这么个没把的女儿,我奶奶当时恨不得钻到我妈肚子里,找找我身上少的那一块肉是不是没出来。
几乎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婆媳之间感情一落千丈,差一点老死不相往来。而我就成了个不待见的主儿,以至于,直到人家来落实户口,我爸妈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名字。
那天,我爸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从唐维琴家的厕所拿了本书回来,至于为什么去唐维琴他们家呢?
实在是因为,老唐是个不折不扣的知识分子,就喜欢在厕所里读书,他所有的藏书都放在厕所里,没事儿就蹲在里面看上半天。
那个时候,还没有卫生纸一说,他老婆上厕所的时候,就顺手撕一页来用。以至于,他每次看书都觉得,跟上次看的接不上。
而我爸去的那次,那书正好看到鲁迅的《故乡》,我爸那犀利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闰土这个名字,顿时好感倍增。于是立刻去了派出所户籍科,说他们家女儿叫苏润土。
当时管理户口的是唐维琴他妈,当即就一溜烟的跑到我们家,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冲着我妈喊:“可不得了了!你们家姑娘叫闰土啊!哇哈哈哈……”
我妈当时一听就急了,拎着两把菜刀就找我爸去了。
我爸当时脸都绿了,舌头都开始打结:“老婆,有话好说!”
我妈扔了一把菜刀给他,另外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兰花指一翘,眼眶一红:“苏轼!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我女儿起名字叫闰土,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我爸当时据理力争,他认为闰土这个名字好极了,他从书上看的,鲁迅的朋友都叫这个名字,鲁迅是谁啊,大文学家啊,他朋友能没出息吗?
我妈一听,冲过去就开始跟我爸扭打,我爸当然不是我妈的对手,眼看这男性尊严就被践踏的渣都不剩了,我爸大喊一声:“叫老唐来评理!”
唐维琴他妈把事情的经过跟老唐讲了一遍,老唐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这么水嫩的女娃,就叫苏润吧,也别闰土了。三点水的润!”
这些事是唐维琴他妈告诉唐维琴的,然后唐维琴又告诉了我,我这人从小就知道知恩图报,唐叔叔我没办法感谢,那我只能感谢唐维琴了,自此以后,他大小事情都是我帮他出头,包括上学路上,他妈妈偷偷给他塞几块糖,最后都是落入我的嘴里,我这人善良,我就怕他糖吃多了牙疼。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我一直都不让唐维琴告诉别人我帮了他那么多忙。而唐维琴也十分听我的话,一直默默地跟在我后面,做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只是我某一天冷不丁一回头,那个需要我保护的瓷娃娃,已经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已经出落的那样好看。
以至于后来我长大了,在唐维琴还不是我男友的那一段时间,我对这个瓷娃娃都横眉冷对的,恨不得冲过去抓花了他的脸蛋,捶打他的胸口,哭天抢地的喊:“让你丫长的比我好看!”
我趴在柜台上看唐维琴给我从他爸那顺来的书,关键时刻少了几页,看来他妈还是没有舍弃撕书的这个爱好。百无聊赖之际,就开始犯困,脑袋一垂,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小姐,我要买绿豆糕。”
我一定是在做梦,如此好听的男声,像是装了沙子的铃铛,被风吹过,发出清脆又沙哑的声音。
“小姐,我要买绿豆糕!”
我肯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有陌生人来买我妈的绿豆糕呢?
啪,有人猛的在柜台上拍了一下,吼了一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