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主人也算颇费心思了。”卓不群点点头道。
“布置什么的倒还次要,这里面的人啊……”上官正说话间,忽见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红漆木盒蹭蹭蹭上了三层,一路小跑着来到二人所在的雅间,跪在地上唱喏道:“请二位公子领签——”
上官见卓不群一脸倨傲,并不理会,于是对那小厮道:“今儿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总该解释一下吧?”
“回公子话,这盒中所呈之花签,意指一会儿上台的一众伶官。公子要是瞧中了谁,就选谁的签子,获签最多的伶官将评为状元,依次往下是榜眼和探花。想要和诸伶官共度春宵,就需先把签子给她。”
卓不群“哼”了一声,冷冷道:“若是大家都把签子给了那状元,这楼上楼下这么多人,她一个人陪得过来吗?”
“回公子话,这状元得的签儿一定多,但是给了签儿的不一定花得起价钱,花得起价钱的还要状元合眼缘。这要双方都你情我愿了,才能情至浓处,良宵美满。就算中不了状元,我们这里的伶官也都是上品,公子尽可择选一二,定能让您高兴而来,乘兴而归。”
这小厮牙尖嘴利,听得卓不群终于笑了起来:“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把那木盒呈上来吧。”
小厮连忙膝行几步,把那木盒递给了旁边的侍从。卓不群抬眼望去,只见那木盒里规规整整放着五支竹签,卓不群随意拾起一支,看那顶上雕着一朵梨花,下面写着一句诗:“雪暗梨千树,烟迷柳一川。”
“偏要让人起那争强好胜之心,才够得着么?”卓不群摇摇头,把花签依旧扔回木盒中。
然后他转过身去,执起一粒石头棋子,对上官道:“来来来,你我对棋一局,笑看他人头破血流吧。”
上官满心不是那么回事儿,但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打点精神陪皇上下棋。不一会儿,楼下一阵喧嚣,戏台子上眼看是要开演了。
只见第一位上来的伶官穿了一身十分华丽的唐装,柳眉杏目,长相甜美,一上场就得了个碰头彩,获得满场叫好声。而她表演的唐时歌舞也端是好看,水袖舞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上官忙问侍从此人是谁,侍从答曰:“此人叫文秀,是木盒里的牡丹花君。”
“您瞧这个怎样?”上官笑嘻嘻地看着对面那人,而卓不群只是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答道:“学舞三年有余。”除此以外,没有下文。
下面又上来了几个伶官,清秀的妩媚的漂亮的清雅的各色都有,但是卓不群只略略抬了抬头,便不再张望,只专心面前的棋局。如此一来则苦了对面的上官,又想看表演又不能忘下棋,被卓不群追杀得满棋盘乱逃,不由苦笑道:“温柔乡里还能如此镇静的只有大人您,我看这棋局我索性认输算了,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也没捞着……”
卓不群捏着一枚棋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正要说话,忽然满座哗然,人人抬头望天,有几个不雅的甚至合不上嘴。卓不群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缓缓从楼顶降落,她的身子挂在一段红绫上,身上也是大红的华服。因为离得近了,反而比戏台子上的人看得更清楚。卓不群看到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轮廓却又极清晰,像印在画儿上的一样。她原本一直低着头看下面,忽而抬起头来,只见一双极清澈的眼睛盈盈看了过来,就连卓不群这样阅尽千帆的人也不免心中一动——
这个丫头,长得倒还干净。
只是,岂止是干净可以形容。
只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降到了戏台子中央,一把甩了红绫,便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卓不群只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有时大开大合,颇有些劲道在里面,有时又妖娆轻佻,回回把人撩拨个心痒难耐。卓不群回过头去用目光询问上官,而对方沉吟道“似有些东洋歌舞的意思”,于是心中豁然,继续转过头去看着楼下那人——
此刻乐曲越发轻柔淡缦,如海棠春睡,似午夜情迷,这一番舞蹈,却是渐渐去了那旖旎去处,而舞台上的身姿也越发慵懒撩人。只是看得见摸不着,难免让人抓耳挠腮生出无数苦楚来。忽然之间,音乐又改了比较激烈的曲调,那人一把拽过戏台子两侧的字绸,先自旋数十圈,将两段字绸都拧在一起后,忽然双足一蹬,整个人随着反绞之力旋转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