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是广西大藤峡瑶族人,最早在万贵妃的昭德宫当一内侍,因善于办事巴结迁为御马监太监。万贵妃不是个好侍候的主儿,她恃宠骄纵,一见中官办事忤她心意立马斥逐。汪直能从她这里扶摇而上,可见其巴结功夫。1476年,妖人李子龙“以符术结太监韦舍私入大内”,秽乱后宫,虽然事发后此人被诛杀,但这一事件还是极大伤害了朱见深的自尊心,使他对内外官员的信任产生了动摇。他就像一个偏执狂一样迫切想知道他的大臣们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于是,向来狡黠多智、办事稳妥的汪直得以有机会易服化装,带着皇帝的秘密指令密潜伺察,随时向皇帝报告内外官员们的一举一动。1477年初,正式成立了一个汪直领导下的直接向皇帝负责的特务机构。由于自永乐年间起就有一个叫东厂的类似性质的机构,这个新成立的部门被叫作西厂。
明代诏狱属锦衣卫北镇抚司,随意生杀,践踏法司,已是一大弊政,至永乐年间设东厂,竟委宦官从事警察侦缉,这些人仗着身份特殊,扛着皇家侦缉的金字招牌,以诬陷栽赃为能事,一说你有罪,即下锦衣卫诏狱,其势更是无与争锋。所以历史学家孟森在谈到有明一代司法时,以为明朝中国是最不讲法治的国家,诏狱超法律之外,东厂缉事又绝裁抑之门。此番又增设西厂,所领缇骑比东厂几乎多一倍,势焰远出其上,这是不是说明皇帝对他的臣民越来越不放心了?
一些依附宦官势力的官员很快升擢高位,不肯低头的则被罗织罪名加以驱逐或陷害,内廷势力的急遽膨胀使得文官们的生存空间大为逼窄,必然激起反弹,文官们公推大学士商辂上疏请罢西厂。商辂的这封奏疏锋头直逼汪直,他指责说,皇帝把朝中大事处置权交与汪直,汪直却以一群无操守无原则的小人为耳目,擅作威福,贼虐善良,以致上下人心惶恐,“卿大夫不安于位,商贾不安于道,庶民不安于业”,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铲除汪直这颗毒瘤,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天下安危未可知也”。但宪宗认为这不过是文官们惯拿大词吓人,故作耸人之语罢了,他派了两个内侍到内阁诘责,大意是,我只不过重用了一个宦官,怎么就危及天下了?倒是应该查查这封奏疏的幕后指使人是谁,企图何在。受到斥责的商辂对着这两个内侍侃侃而谈:朝臣无大小,有罪都应请旨逮问。汪直竟敢擅自拘捕京城三品以上大员,对边关要害地区的守将一日缉拿数人,对留都南京的留守大臣随意搜捕,就是像你们这样的皇帝近侍,他也敢随意撤换,这不是拿国家法律当儿戏吗?这样的人不铲除,天下怎么会没有危险?我们同心一意只为天下除害,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这两个内侍感同身受,回去拿原话禀报,宪宗皇帝也不愿与整个文官集团为敌,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传旨撤销西厂,汪直仍旧回御马监任原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