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每个葡萄架下都有一只狐狸在等着(59)

"你们呢,我是说你跟罗素有什么打算吗?"她歪着个脑袋,挺嬉皮士地问道。

"我们,还那样,"我说,"不远也不近。"我隐隐觉得她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潜台词。我相信我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总是恍恍惚惚而又略显朦胧。假如一天早晨醒来,突然感到心烦意乱,结果出门以后不是让自行车撞个大跟头,就是一脚踩在西瓜皮来个嘴啃泥,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不止一次了。

"你们有多久没见了?"我以为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脑际一旦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就浮想联翩,一发而不可收,沿着这个思路一直的琢磨下去。

"大概有半个多月吧,她忙,我也忙,所以就没有见面。"我跟她解释说。

"居然这么久,难道你不想她吗?"她严肃地说,看来她的确是在给我某种暗示,虽然对她所暗示的东西,在我的思维中还很抽象,没有一个形象化的概念。

"想是当然想她,只是--"我纳闷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你尽管告诉我。"

"不,没什么。"她忽然显得特慌张的样子,因为受了她的感染,我也嘭嘭心跳起来,而且仿佛冬天的雪花静静地飘落在心房及心房附近,然后就融化开来,让我觉得一阵阵的冰凉。她又说,"请别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绝对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我想。也许是为调节气氛吧,她让菜给我,特别是那些素菜,说因为伟大的甘地是素食主义者,所以这里的素菜又叫甘地菜;又说她和她的男朋友常来这里就餐,平均每周一次,"相爱的人就应当常相见才对。"她得意地说。她的眼睫毛特长,说话时眼睫毛就很个性地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她的眼睫毛是不是人工的。

"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我压抑着自己莫名的不安,而且也不愿与人分享这种不安,于是我就故意伪装成十分开朗的样子。

"上午,我在操场上还见过罗素,她一个人练习投篮。"她蹙着眉说,"表面上看她挺欢快的,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孤独者。"

"出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情了吗,罗素怎么一直都没跟我说过呢?"我紧张兮兮地问道。

她慌忙说,"她没事,我说的只是她的一种状态,心灵总是漂泊不定,感情也找不到落脚点似的。"

"罗素天生就是个双重人格的女孩儿,我觉得。她一方面孤傲,对什么都持冷漠态度,一方面又疯狂,兴致上来几乎是无所顾忌地全身心地投入,特别是对新鲜事物……"我极力想对罗素做一个理智的评价,可是做不到,我的神情和腔调中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紧张、敏感而又忐忑不安的那种东西,掩饰是掩饰不住的。

"我希望你能够经常去看她,体贴她,照顾她。"她郑重地说。这下子,我终于听懂她的潜台词了,起码我认为是听懂了,破译过来,就是她在警告我--"我可能正在失去罗素,"或者是"我已经失去了罗素。"差不多是这样。

"罗素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真希望你们能成为一对,地久天长。"她说,"你要抓住她,紧紧地抓住她,不要让她再像无处抛锚的舢板一样了。"我发现,她是特诚挚的一个人。可惜,直到走出餐馆分手之后,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上次没顾得上问,这一次又忘了,我只好继续管她叫"去武汉实习"的女孩儿。

我知道罗素住的女生宿舍,晚上是不让男生进入的,所以,我在学校门口就给罗素打了个电话,听说我来了,她好像有点儿意外,特别的吃惊。

长长的走廊上有很多的人影融入夜色之中,而且多是一对对喁喁私语的情侣,把此时此刻的校园衬托得平静而清澈。我匆匆走过,罗素说她在宿舍的门口等我。

出了长廊,藤萝架下有三五个人围成一圈,都是年轻人,扯着脖子在唱,好玩的是他们不是唱《同桌的你》,怀里抱的也不是吉他,他们唱的居然是京戏《空城计》,而且绝对马派,二胡拉得也是有板有眼,要不是惶惶的心境支配着我,我肯定会停下来欣赏一阵子的。

快到宿舍区的时候,我又被一个精力过剩的女生拦住了,说是问卷调查。那女生有一双率直的眼睛,使人无法拒绝她。她问我,"一个人乘火车去旅行,百无聊赖的时候,正好乘务员送来一些读物,其中包括,A是文学名著,B是消遣小说,C是时尚杂志,D是少女漫画,你选择哪一种?"我选择了A。她把她的答案告诉我说,"你对爱情的态度比较谨慎,不求浪漫,但求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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