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热爱生命那样热爱工作

我们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生命,都希望自己的生命发出灿烂的光辉。但或许只有少数人明白,工作是让我们的生命实现其价值的载体,是我们实现人生辉煌的途径。所以,我们应该像热爱生命那样热爱工作。

我得出这个结论,与我的个人经历有关。作为一个流浪儿,我非常珍惜我所获得的工作,而我工作的获得与我考入华北大学艺术系也有很大的关系。

北平城解放以后,有一天,我在宣武门附近(现新华通讯社附近)看到一则消息: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掌管的华北大学艺术系招生,欢迎报名参加考试。这一消息唤起了我读书的渴望。妈妈临死前让我“好好念书”的嘱咐,父亲因我不练字而发出的失望的长叹,无一不是希望我能够好好读书,这也更激发了我要读书的愿望。于是,我又上街打听有关考试的消息和注意事项。当我得知应试者需要高中文凭时,我有些犯愁了:我这样一个断断续续只读了三年书的流浪儿,哪里有什么高中文凭?转念又一想:我虽然没有高中文凭,但我是真心实意地要参加革命队伍,好好地求求人家,或许会感动考官的。后来,我打听到:如果没有高中文凭,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进考场了。

为了能够获得报名的机会,一天傍晚,我对着曾经一起流浪的人们,大声说道:“我彭家祥要报考华北大学,苦于没有高中文凭,你们中间不少人要回老家去,哪位有高中文凭就借给我用一下吧。”话音刚落,来自山西的一位名叫彭本一的女同乡走到我眼前说:“我这有高中文凭,你拿去用吧。”还没等拿到文凭,我就对她说:“这怎么行?你是女的,你的名字叫彭本一,我叫彭家祥。”那位女孩说:“这好办,用毛笔把‘本’字多添几笔就成为一个‘清’字,这样你就叫彭清一了。”我一想,赶忙说:“为了上学,我可以把我的名字改成彭清一!”就这样,通过老乡的帮忙,我获得了考试的资格,并因为考试,把名字也改成了彭清一。

考试那天,春寒料峭,我虽身穿单衣,却精神抖擞地站在应试者的队伍里,等待着考试。随着前面考生人数的慢慢减少和考试的日益临近,我越来越因为心里没底而忐忑不安:报考的是艺术系,可什么是艺术?要考哪些内容?这些我以前从没有接触过,能考什么样的问题,我将怎样应答呢?就在我胡乱猜想时,突然听到考官喊:“下一个,彭清一!”

我赶忙应答入场。进入了考场之后,我看见考官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年轻女同志。她看见我,就按照考试程序向我要文凭。我把借来并改过的高中毕业证书递了上去。就在考官正要仔细瞧这张文凭的时候,有点心虚的我赶紧打岔说:“同志,我特别想参加革命。我是个流浪儿,吃过很多的苦。共产党、八路军来解放了我们,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参加革命。今天天很冷,考试的人又多,希望能够立刻应考。”我这样做是为了分散考官的注意力,以免她集中精力检查文凭,看出其中的破绽。由于我讲得非常热情、诚恳、实在,考官果然被打动了,向窗外看了一下排得很长的等待考试的人群,然后说:“好!那我现在开始考你。”

我看到文凭关“蒙混”了过去,立刻增添了尽力考试好的信心和勇气。

“你会唱歌吗?”考官问道。

我马上挺起胸膛,把手背在身后,深情地唱了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

考官说:“你嗓子还不错,怎么刚解放北平就会唱革命歌曲了?”

我立刻回答说:“想参加革命,不会唱革命歌曲怎么行呢?”

看得出来,考官对我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

接着,考官又出了第二道题:“你到窗户跟前一看,你的仇人家着火了,你怎么做这一段戏?怎么来表现?”

我从没演过戏,也不知道考官出这道考试题的目的,但既然是仇人家失火了,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于是,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嘴里喊着:“哎哟,着火了,太好了,我的仇人家着火了。好,好,好,烧它个精光,那才好呢!”

考官对考试未予置评,接着说:“这次,你看到的是你最好的一个朋友的家着火了,你怎么办?”

最好的朋友家里失火了,自然应该着急,心情应该改变过来。于是,我在窗户前来回走动了几次,随后一愣,突然停住,喊道:“哎呀!不好了,我的好朋友家着火了,你们怎么不管呢?”我边喊边走到考官跟前,拉着她的胳膊,“革命同志,你帮我救火去呀,不能让火烧了我朋友的家!”

当时,我根本就不理解为什么要出这样的考试题。参加革命之后,我才知道,第一道题是考察我的嗓子,第二、第三道考题是考察我的阶级立场对不对、稳不稳、阶级感情深不深。后来,我也才知道,那位考官就是年仅12岁就勇敢地投奔抗日队伍,曾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过,并成功地扮演了白毛女,后来担任东方歌舞团团长的大艺术家王昆。

三道考题考完后,王昆说:“这样吧,你先回去,三天以后看榜。”

我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问道:“我到底考上了没有?”

王昆微笑着说:“三天以后到校门口看榜。”在她说出这句的瞬间,我觉察到王昆的左眼闪动了几下,看来她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喜悦。

揭榜那天,我一大早就来到华北大学校门口,那里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挤了进去,睁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在榜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看着,看着,突然“彭清一”三个字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内心一阵狂喜,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这一天,标志着我结束了长达八年的流浪生涯,标志着我参加革命的开始,也是我新生活的开始。这个对于我来说具有转折意义的一天,正好是3月8日——北平解放后的第一个妇女节。

不久,我就以“偷梁换柱”得来的、带有女性色彩的名字——彭清一,跨进了华北大学的校门,成为华北大学生中的一员,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

1948年4月30日至5月7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在晋察冀军区驻地阜平城南庄召开扩大会议,决定由华北局创办华北大学。在华北局成立后的第一次常委会上,就研究了华北大学的机构、归属和领导人选,并报经中央批准,确定华北大学由联合行政委员会正副主席直接领导,由吴玉章担任校长,范文澜、成仿吾任副校长。7月26日,原晋察冀军区华北联合大学与原晋冀鲁豫区北方大学合并,成立华北大学,于8月24日在石家庄举行了成立典礼。华北大学即后来的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

我曾说过,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一定要在更大的范围内,把自己的命运与组织联系在一起,与祖国联系在一起。我参加考试的时候,正是中国革命节节胜利的时候。随着解放区的扩大,需要一大批革命干部,随军南下,并奔赴全国各地,也需要一大批学生宣传干部。我正好赶上了这个机会,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进入了华北大学艺术系之后,在里面学习唱歌、跳舞、演戏,随后进入中央戏剧学院,并因戴爱莲女士的赏识和提携,以舞蹈为业,得以进入中央歌舞团。我真是像热爱生命那样热爱舞蹈艺术,热爱我现在所从事的演讲艺术。因为,这是我取得成绩之所在,也是我认为最能够报效祖国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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