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 (14)

我趴在工地宿舍的大床上,赤着上身,感觉背部火灼一样疼。

刚才这一仗干得忒窝囊,靠,差点被人用板凳砸歇了。不过,王虎那厮也不见得好受,脑袋上被我一啤酒瓶给开了瓢儿,那些鲜血哗哗地往外酿,决堤了一样。这一瓶子下去,当场就把王虎的那群小弟给唬熊了。

其实,自打我一动手,我便明白了,王虎这孙子外强中干,充其量也就一硬塑料制作的老虎,他手下的虾兵蟹更不中用,纸糊的权当摆设。对付这种情况,你就得瞅准那头目狠下手,让丫挂彩其余的混混一准儿腿软。事实证明我的决断十分英明神武,因为王虎一崩血,他的小手下立马没了战斗力,就连属性值都明显掉了几段。而这时候,王大叔也配合得相当到位,他振臂一呼,民工兄弟们顺手便抄起了家伙。王虎这厮一看大事不妙撒丫子就扯了。不过,在出门之前,王虎跟我撂了一句话。他说,孙子,咱们走着瞧!

唐莹坐我身边一直为我敷跌打药,药力很猛,疼得我嗷嗷地叫。她轻声问我疼啊,我说废话,不疼你试试……喂喂喂,你轻点成不?敢情你丫想谋害亲夫啊?

唐莹挥手就拍在了我的大脑门上,她说,去你的,刚才那不要命的劲儿上哪去了?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多怕人啊?你要……出点事儿叫我怎么着?她说到这里,明显带了哭腔。

的确,王虎那厮被我放血之后,唐莹脸都吓白了,一直跟那儿跺脚丫子,我知道他怕我也被人废了。

我翻了个身,贼眉鼠眼地瞅着唐莹。我说,诶哟哟,为我担惊受怕呐?放心,我铜身铁皮钢筋铸,没事儿!

唐莹“噗嗤”一声笑了,她把我搂进怀里说,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成不?

我立马感觉不自在了,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唐莹净抢我的戏份,电影上不是常演男的搂女的,女的要矜持得像乖猫咪似的猫进男的怀里吗?怎么每次到我这里,就乾坤颠倒日月交辉了呢!于是,我说,哎,我现在赤身裸体的,不适宜搂抱,怕走火,怕这里太春天!

唐莹白了一眼说流氓,我回答,嗯,正解,我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活流氓。

唐莹更来劲儿了,他照我背上就拍了一大巴掌,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她说,小样儿吧你,还有工夫得瑟?疼了吧,该!

我也来劲儿了,我说,疼并快乐着。说完这话我就把唐莹抱住了。我心想,哼,小样儿,净抢我的角色,这下轮我了吧!

我与唐莹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唐莹突然推开了我。她说,我要给强哥打个电话。

我说,你给他打电话干嘛啊?

强哥也来北京了,我请他照应你一下。王虎他们吃了亏,指定得报复,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唐莹回答。

我说,就这么几个妖孽,还搬什么如来佛啊,就我一人就能摆平,甭操心。

可是,唐莹还是给强哥打了电话。强哥接起电话后,唐莹把今天发生的事儿给他大概说了一下。强哥一听那些人在玩追杀,立马急眼了。他叫我听电话,然后说,靠,还玩狠的了?我这就给道上的兄弟打个电话招呼声。不过,兄弟,你要碰见他们别跟丫死磕,先溜之大吉然后找个地儿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我说,嗯。

强哥问我们工地在哪儿,我说某某街几号门。强哥听完后吁了一口气,说,正好。那附近正好住一朋友,我今晚就过去。这几天只要有情况,我保管十分钟到,开飞碟都得到。

那个电话打到后来,强哥问我,一鸣,你想好了吗?要不听我的,咱一起回昆明,免得在这里受穷气。

我说,这些天我也思考过了,也想回昆明,毕竟这里没多少关系,我还指着哥几个拉兄弟一把好前途无量呢。不过,我得清清白白地走,不能让人说完畏罪潜逃,那家伙可丢人丢大发了。

强哥问我想怎么着。我回答,至少等公司把我的作案嫌疑给消了,这样走才来劲儿!

强哥说,那也成。唉,今天我记得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啊!

我说,同乐同乐。

强哥在挂断电话前给我说了几句话,这些话让我难受了很久。因为强哥说,一鸣,你与小可的事情我听说了,我没问过你但不代表我对这事儿不关心。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挺羡慕你俩之间的爱情,很纯洁很高尚,我以为你俩一定会修成正果死磕到民政局的,可是……我知道你与她分手肯定有难言的苦衷,你不回昆明也是在躲避,不过,我告诉你有些事是要必须面对的,你这样逃避其实是对小可最残忍的伤害……

我握着那个电话半天没吭声。

这个电话让我忧愁了很久,不过幸亏有这个电话,幸亏第二天有强哥的保驾护航,否则我真得去阎王殿报到了。因为第二天下午,王虎那厮就拉了一票人马干仗来了,浩浩汤汤的,那阵势跟排练《英雄》似的。

当时,我和张大叔正坐在工地上抽烟,唐莹也在我们身边,她不放心过来溜达溜达。本来我们仨讲笑话正乐得屁颠颠的,结果我一抬头就看到门口进来了黑压压的一票人,于是立马眼直了。等反应怎么一回事之后,我拉起唐莹撒腿就跑。不过在跑之前,我先搡了张大叔一把,叫他也赶紧跑。

我一路飞沙走石马不停蹄,火箭追击令似的。可是跑到中途,我却停了下来,因为我看到张大叔被人追上给放倒了。

我二话不说转身往回走,可唐莹扯住了我的衣角,她脸色惨白地望着我,嘴唇都在哆嗦。

我一把就将她推倒了墙上。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我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唐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可我没工夫管这些了,我冲她吼,赶紧跑,找个地儿藏起来给强哥打电话。赶紧的啊!

我走到人群里,周围的混混们各个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在冲回来之前,我冲着王虎吼了一句。我说,王虎你要是一爷们儿,就找我泄气,放下别人,我回来让你砍了剁了喂了狗决不眨一下眼睛。

王虎那厮也挺够爷们,当场就制止了那几个手下。

我走过去将王大叔扶起来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回过身来对王虎说,我今儿落你手上,你想怎么着,撂句话吧!

王虎狞笑着望着我。他说,小子,你倒挺义气的,我还看错你了。我也不想怎么着,就想要你一只手……你要不给也成,那让我这些兄弟们轮个儿揍你一回,咱俩两清

我放眼望过去,二三十号人,这下指定得报废了。不过我还是说成。我把外套脱下罩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双手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在脱外套之前,我冲他们说,王虎,你说话可算数,从今之后咱俩两清。哥几个,你们也听好了,我让你们打,仅此一次,你们可千万别打上瘾了。来吧!

那群古惑仔倒是挺听话,而且打人也够专业的,四五个人一组,有脚踢的,有拳打的,有用钝器抡的,我怀疑丫们都被高手调教过。一开始我还可以咬牙硬扛着,可是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怪叫,比鬼哭都难听。我蜷缩在地上,全身都在疼,更严重的是还有痛,一波一波,不停地涌上来,到最后我觉得嘴里有了血腥味,头上也有黏稠的液体在流,那些血让我眩晕,不停地眩晕……

也不知呆了多久,我感觉砸在身上的冰雹停了,不过我的全身还在疼,特别是腿、头还有背部。我感到天旋地转,脑袋一直嗡嗡地鸣响,耳边似乎有许多声音,只是那些声音似乎离我特遥远,特飘渺。不过,我的大脑还算清晰,我想,还没打完吧,我怎么觉得还差两拨儿呢?

这般想的时候,一个人抱起我,将头上的衣服被掀开了,然后我看见了唐莹,还有强哥,他站在不远处,用一种苍凉如同茫茫大漠般的眼神望着我。

唐莹早哭了,一直哽咽着叫我的名字。我冲她笑了笑,说,唐莹,我没事。

那天后来,强哥和唐莹把我扶起来,我看见王虎还有他小弟跟那儿跪着,并且一直在抽自个儿,啪嗒啪嗒的很用力,跟星球大战似的。在他们前面站着俩戴墨镜的男人,一直阴着脸,像俩黑脸金刚。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俩大哥的来头,也知道了当天的情形,是唐莹告诉我的。其实强哥当时根本没劳师动众,就带来了这俩人。不过,王虎那一群妖孽一见他们乍到,立马被吓得魂飞魄散,就像魑魅魍魉见到了钟馗一个样。王虎那厮上前,本来想跟其中的一位打立正,结果一巴掌就给拍趴下了。接着,那俩大哥命令他们一溜儿跪着抽自个儿,一直跪了俩小时,谁都没敢动。据说,中途有一个比王虎道行还深的人来过,估计是王虎搬来的救星,结果那人来后一见这俩大哥,立马吓结实了,他战战兢兢叫了声大哥没敢逗留就溜了。我还听说,后面的情节更惊心动魄,可我没见识,因为当时我早横卧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唐莹也没见到。

在我昏倒之前,我记得强哥搀着我,叫我上前抽丫们。我抚开强哥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上去,我没想抽王虎,只想对他也对那俩大哥说我与王虎两清了,别再计较了。可是当我刚想说话的时候,我的胸腔里突然一阵翻涌,紧跟着天旋地转,觉得特恶心想吐想睡觉。唐莹脸白着跑来扶我,可她还没到我跟前,我的眼前一黑,唐莹那张脸一晃就没影儿了。我的身子一歪就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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