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说:青春就像一卷卫生纸,看起来挺多的,用着用着就觉得不够了。
真对!要不一晃神儿,我怎么就进了大学呢?而那些牛背上的童真,那些纸鸢翅上的青春,那些草长莺飞的传说,就那样被时空筛成枯瘦的故事,变成了我命途中最凄美最瑰丽的点缀。不过那些年,封啸依旧一跟屁虫似的尾随我身后,继续充当我的小差役,让我感觉格外仗义。
我是上了大学后才知道我和封啸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当时,我正横在沙发上和我家那小慈宁宫夺遥控器,封啸在一边隔岸观火。我发现我妈就一老顽童,那么大人了非看什么奥特曼,而我那会儿正迷青春剧《薰衣草》呢,于是跟她叫板儿。事实上,我妈比我还坦克。因为那天,她摁着我挠我胳肢窝,大声叫嚣,小样儿,老娘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还收拾不了你?我被逼急了,无奈之下,只好向封啸请援。
我妈哈哈大笑,跟女土匪似的,特狂妄。她说,啸啸会听你的?笑话!
要不说我这人怎么奸诈啊?当时我对封啸说,赶紧给说收拾着小老太太,否则我把你的破事儿给亮明了,来个玉石俱焚!因为我和封啸那学期挂了N多科,而我俩曾拉钩上吊喝符水约定谁都不许告诉家长,那时我就藏了个心眼儿,要哪天出事了,我就拿这威胁封啸,这小伙儿怕事,指定比我先慌!
这一招果真管用,当时我妈就那样被我拿下了,特不服。小老太太跟那里气急败坏,数落我和封啸的不孝。我不理这茬儿,坐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咔嚓咔嚓地咬苹果,咬得那叫一个脆声。
结果小慈宁宫冒出的一句话,让我昏菜了。她说,你俩真不孝,各个都是白眼狼。这还没结婚呢,结婚后那还了得,我这小老太太那还被你们欺负死,造孽啊!
当时,我一下就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我说,妈,你胡掰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小老太太后面的话使我心里凉了,彻底凉了菜,她说,我该给你说明白了,你和啸啸从小就有婚约的。等你们结了婚,可不这么欺压老太太的啊,否则我现在就活生生掐死你丫。
我楞了,心里顿时被洗劫一空,跟那秋后的原野一样空荡荡的难受。因为当时我和陆一鸣早“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我正准备过几天就接受他的柔情蜜意,演一出倩女幽魂呢。我偷眼向封啸望去,这丫一脸奸笑,贼眉鼠眼幸灾乐祸地望着我。我立马明白了,原来他们都知道事情真相,都是《狐狸版》,这么多年就我一人被淘汰成了《白痴版》。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爱情线、事业线、命运线都在自个儿手心里攥着,我是神仙我怕谁!当时就我琢磨,哼,让我束手待毙,没门儿。于是,我横了,蹦起来就闹,我说,我抗议!我强烈抗议!我不从,我誓死不从!我家小慈宁宫更牛掰,直接来一句:抗议无效,然后伸出手指,摆出一副打鸟的姿势,“啪”一声将我枪毙了。
我哪里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主儿?过了几天,我找到封啸,开始一劲儿地跟他数落我的不好。说我自己长得抽象脾气大命不好没准儿克夫,甚至说自己不守妇道,谁娶了我一准儿会变成绿毛小龟,脾气好的也至少是个忍者神龟。
封啸一直沉默不说话,后来实在憋不住了,说,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也别糟践自个儿了,我也没说非要和你一起啊?我揪住这话茬儿说,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现在就拉钩,以后自个儿找自个儿的主儿,谁都别干预谁。
当时,封啸脸色格外惨白,他咬了咬嘴唇,最后对我说,姐,我知道你喜欢陆一鸣,我不会让你不快乐,只要你幸福,怎么做我都支持,怎么做我都情愿。
我问封啸,说真话,你喜欢姐吗?封啸沉默半响,最后,甩了一句话,喜欢你?算了吧,我可不敢娶个小坦克回家!然后,冲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之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就此放心。
就这样,我俩就按我的预谋掰了,而且让我觉得掰得喜气洋洋。因为我真怕我和陆一鸣双宿双飞后,封啸这小屁孩想不开,给我闹一出殉情自杀,那时候可真难堪了。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灾难就像少女的经期,不是不来,是年龄不够。这不,两年后,封啸果真给我演了这么一出戏;这不,两年后,当我迎着春风,翘首企盼未来会更好的时候,未来却对我说:你丫是装傻还是真傻?
如今,我望着封啸一张落寞的脸哽咽无语。也许,眼泪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于是我强忍着眼泪,可是那些泪水在我心里汹涌澎湃。封啸向我凄然一笑,说,姐,你别再烦恼了,我以后答应你绝不这样犯傻。只要你能够幸福,我也一样幸福。那一刻,我突然很忧伤,因为我记得以前封啸的笑容如同繁星,而且倾城倾国美艳不可方物,而现在他很少笑,就算笑时也是那么寂寞那么落拓那么凄凉。
我点点头,内心里却如山一般沉重。
我走到窗前,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些飞鸟,它们隐藏着沮丧,在云端自由穿梭,一声声的鸣啼似乎数落着我无尽的忧伤……外面起风了,一片片落红被风吹落,仿佛吹散了我心中那如花般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