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某种直逼性灵的光亮趁着这个间隙,这个思维停顿的瞬间御空而入,成为了我生命的寄望与托付。更准确地,那与其说是一种降临,毋宁说是一种发现,那是对“自己”一种全新的发现、真正的认识。是的,这短短的一霎那,这短短的,无思无虑的一霎那,足矣,足以瞥见,瞥见你内在的明性之觉。
感觉自己似乎是位于中心的某个地方,那中心是一个意识的点,是一个绝对的、永远的衡定。
而念头此时也仿佛从洪水猛兽成了涓涓细流,被洞见得仿佛沙中的金子,历历分明。每一念头与每一念头间竟似断了线的珠子抑或屋檐的滴水,有了间隔,在那间隔里,便是这性灵的秘密,心的家园。
但是,片刻之后,种种外在的感受又鹰隼般攫取了我,思维的惯性又彻底占据了头脑,我好像又要去思索刚才听到的每一句重要的话,生怕错失,生怕遗忘。
正当此时,老泡接过我刚才的话茬儿,他明确的直指即刻打断了我的思索:“不可思议,正是这样。心的觉性状态是不可‘思议’——不可以头脑的作用来思维辨别的,是摒弃所有逻辑思维后的直觉。”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想起不知从哪儿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难道认证真理、生命真相是要通过内观、直觉?想想还是不太理解:“可是哲学与科学的基础,甚至宗教中很多东西都是头脑所思考的产物。他们也在寻求着宇宙的真相,如果这么多人在方向上都错了,如果这么多人都是盲目的,岂不是太荒唐了?”我将信将疑地瞟了他一眼。
老泡不置可否,只是习惯性地磕磕烟灰,鼓捣着烟袋锅提醒说:“故事还没有完。”我静下心,良久,听他继续说道:“那个看门人听了修道者的话,也像你一样莫名其妙,一脸谦卑嗫嚅道:‘可是,先生,我还是搞不懂,您这样做,每天看护着内在的看者,又会有什么报酬呢?’
“修道者听了爽朗地笑起来,说:‘在那宁静的空间里,生命的春天已经来临,是那么的丰富,带着所有的喜悦与祝福,当你了解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是存在给予我们——最大的礼物。’
“毋庸置疑,看门人从他灿烂无拘的笑容里已经读懂一切。他不禁惊奇又有些激动地说:‘这,太奇妙了。我会‘看’,我一辈子都在‘看’,可从来没有美好的感受。这一次,请您一定告诉我,其中的秘诀。’修道者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我们都知道如何‘看’,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看门人与修道者愉快的谈笑惊动了院里散步的富翁。他是这个国度中最有钱的人,享尽了荣华富贵,见识过各种诱惑的把戏,尝试过太多新鲜前卫的玩乐方法,最终却越来越觉得麻木无聊,他对一切越来越提不起兴致,越来越厌倦。他以为一切不过如此,一点儿都不快乐。现在,他居然听到门外,有人在爽朗地开怀大笑。那不是做作、虚假敷衍的、他所司空见惯的面具似的笑,也无各类瘾君子失心疯一般变态的浮浪,那是某种发自内心的讴歌、发自内心的坦荡与欢乐。他听得出来,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在发生,急忙开门走了出来。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他的老看门人,和一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人。看门人禀告了事情的原委,富翁很是诧异,但他毕竟见多识广,知道是遇到了不一般的人,就双手合十做礼问讯道:‘请问先生,怎么样才能得到象您说的那些感受呢。’
“修道者合十还礼,一字一句地说:‘成为丰富的,而不仅仅是富有的。’富翁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感觉修道者的眼睛非常宁静,他的脸上那么平和,可话语之中的淡定却仿佛带着一种绝对的权柄,不容置疑。仿佛他整个人安静的存在状态,有某种安抚、修复的作用,自己所有的焦躁与苦闷,都象阴云般消散了,被清洗荡涤一样地化于无形。那修道者的‘在’——他的生命状态散发着如此的光芒,使富翁觉得自己内心以财富、以声名堆积起来的自信竟然如此轻如鸿毛。锦衣华服的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倒象是乞丐,而布衣草履的他却犹如真正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