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穆谢特的故事(3) 

“孩子是您的!”啤酒酿造者赶紧嚷道。

这个胖子的镇定态度使他脊背冒凉气。那些论据,事先一条一条反复考虑过,是无可辩驳的,而现在却连一条也不敢摆出来了。在他的脑海里,明显的事实化为青烟了。

“咱俩不要打哈哈,”侯爵又说道。“在您讲完理由之前,我不会对您无礼。马洛蒂,咱俩相互知根知底。您了解我不会往姑娘脸上吐唾沫。跟大家一样,我也有过风流事。然而,以老实人的人格担保!这地方只要出生个孩子,那些长舌妇就往我身上扯,说什么‘如果’、‘但是’、‘好象’、‘可能’……现在不是贵族老爷的时代了,我享受的利益,是让我自由享受的。活见鬼,共和国是为所有人的呀!”

“共和国!”马洛蒂愕然,心中暗道。在他看来,这种政治表白不过是硬充好汉,尽管侯爵的话毫无夸饰的意味,尽管他作为地道的农民,内心还是倾向于一个实行扶助农业、奖励肥牲口政策的政府。再说,康帕涅这位领主的政见和历史观,跟他最穷苦的佃农也相差无几。

“那又怎么样呢?……”马洛蒂说,他一直等待回答一个是或者否。

“怎么样,我原谅您;常言道,您这是设的圈套。您本人、您那魔鬼议员,以及此地所有的坏男人,给我造出了一个蓝胡子的名声。侯爵干了这事儿,侯爵干了那事儿,农奴制、封建特权--全是胡说八道。虽说我是侯爵,我想我也有权要求公道吧?马洛蒂,您愿意讲公道,讲诚实吗?坦率地告诉我,您登门向我讲这种令人不快的事,还居然指控我,究竟是哪个笨蛋给您出的主意?……这背后恐怕有个女人吧,嗯?哈,哈,女光棍!”

说着他放声大笑,如同在酒吧间那样。啤酒酿造者差点也笑起来,就象长时间讨价还价之后那样,还差点说一句:“好!侯爵先生,去喝一杯!……”这不足为奇,法国人天生热情嘛。

“嗳,德·卡迪尼昂先生,”马洛蒂叹道,“即使我没有别的证据,这地方的人也都知道您追这个姑娘,而且时间不短了。对了!就在一个月之前,我经过瓦依路,还看见你们两个在勒克莱尔草场的角落里,并排坐在沟沿上。当时我心想:‘这不过是调调情,过一阵就没事了。’再说,她已经跟拉伏那小伙子订婚,她的自尊心非常强!不管怎么说,已经造了孽。象您这样一位富人、贵族,总不会拿荣誉当儿戏……当然,我并不是要求您娶她,我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不过,也不要把我们看成是道德败坏的人,不要玩够了把我们一甩,让大家耻笑我们。”

讲到最后几句,他未假思索,就恢复了农民妥协时的惯用口气,话语显得和婉,又略带哀怨的情绪。他心中暗道:“他不敢否认,要提出个商量办法……没错儿。”然而,他那险恶的对手却任他无的放矢地讲下去。

冷场持续了一两分钟,只听见远处叮的打铁声……这是八月的一个下午,天朗气清,万籁齐鸣。

“怎么样呢?”侯爵终于开了口。

马洛蒂趁这一短暂的间歇,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回答:

“您来说吧,先生。”

然而,对方却沿着自己的思路,问道:

“那个拉伏,她很久没跟他见面了吗?”

“我怎么晓得!”

“可以找到点线索呀,”侯爵平静地答道,“这个情况很重要……唉,当爸爸的都那么笨!换了我,用两个钟头,我就能把作孽的家伙捆起来交给您!”

“真的吗!”马洛蒂不胜惊愕,高声说道。

他没有见识过这种高级形式的泰然自若,自命不凡的人把这种神态称为厚颜无耻。

“亲爱的马洛蒂,”侯爵依然平静地继续说,“我可给您出不了什么主意;况且,象您这样一个人,碰到倒楣情况,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我只想对您说一点:过一个礼拜您再来;这期间,您冷静一下,考虑考虑,千万别张扬出去,也不要谴责任何人,否则,您会碰到耐性不如我的人。真见鬼,您不是小孩子啦!您既没有证人,又没有情书,一点把柄也没拿到。过一个礼拜,差不多就能听进去别人的话,利用一件小事大捞好处了;静观事态的发展吧……您明白我的意思吗,马洛蒂?”他以轻快的语气结束了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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