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了汽车的大灯,蜡烛的光亮指引我朝着苏涵前进。
“这就是‘我们的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边走边说,音量接近耳语。
“这是我们的宫殿!”
苏涵抱住了我。
“别让它成为‘去年’。” 我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
这个仓库将作为“布布堂” 影视文化创作拍摄基地,我是在仓库大门外看到这块黄色金属牌子的。阳光在我的背后,我能闻到被它晒得暖暖的泥土的味道,或许就是这种味道,才让我觉得这个悲剧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昨夜一场荒唐的春梦。
我在嚼口香糖,因为这里没有牙膏和牙刷。同样的咀嚼声出现在我耳边,我知道那是苏涵。
“哪边是高速公路?” 我问苏涵。
“你的右边。”
“我怎么看不见?”
“因为很远。以你的体力和速度,走到那里恐怕需要两个小时。”
“这真是个不错的‘宫殿’。” 我转过身看着苏涵,不无嘲讽地说道。阳光直直地射进我的眼睛,我躲在苏涵的影子里,却不服输地用手敲着仓库门口那块金属牌,敲得它当当作响。
“叫这个名字,是想逼我就范,还是想让赵小越追杀我?” 我不无挖苦地问道。
“没关系,你福大命大……”
“而且很傻。” 我替苏涵说完后半句,不无幽怨地继续说道,“可我还是不觉得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布布同志,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不放手,你一辈子都休想离开我。一会儿架电线的人就来了,你是想待在这里看他们是怎么触电的,还是和我到处走走?”
我从没见过触电的场面,但我又不想靠别人的不幸来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好奇心。我和苏涵走了,朝着高速公路相反的方向。
在荒野里漫步是一种苍凉的浪漫,无处闪躲的阳光,把奸情装点得相当风花雪月,并且光明正大。还是三月,我们穿着薄外套,和芦苇长得像双胞胎似的寒芒已经蹿起一米多高,一切都像是世外桃源。这里距离城市的繁华与堕落越来越远,却离偶像剧越来越近。
如果苏涵可以效仿《红高粱》里的姜文,在这片寒芒地里凭借野兽一般的冲动,用赤裸的脚掌为我踏出一张床,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躺上去。
远处的仓库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几个比它更小的小黑点在它周围上下翻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来给我们架电线的人。我开始懊恼我的人生为什么越来越不荒唐,只是反复失身给同一个人,为了同一个人反复抛弃其他人。我离我的偶像潘金莲真的越来越远,怎样才能缩短我和小潘之间的距离呢?
为了不被讨厌的手机铃声拉回到令人厌倦的人世之中,我从昨天就选择了关机,那么,以后会怎样呢?
以后,我将被苏涵关在我们的房间里,用最单纯的商业标准来胡编一个剧本,不拒绝向任何著名非著名的有趣桥段伸出我罪恶的剽窃之手。谁出的钱多,我就把谁的戏份往多里写,即使赞助商只有起重机和卫生巾,我也可以凭借我的无耻将它们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大力神” 牌起重机吊起了一艘航空母舰,负责操作的工人正在用水果刀削苹果皮,因为看艳照太过投入,不小心造成了切腹自尽的场面,血流不止。航空母舰还吊在空中,工人无法去医院治疗包扎,情急之下,他掏出“胜蚊” 牌卫生巾贴在自己的伤口上……什么样的起重机可以让一艘航空母舰在空中逗留一个外科手术的时间?哪个妇女的月经会比切腹流出来的血更多?可是你看工人的肚子,完全没有侧漏的哦!而且,他操纵的起重机也没有把航空母舰掉下来哟!
我们的房间将被通上电,不久的将来还可以接上电话线,每隔几天送水车就会上门拜访。即使没有电话线,我们还有手机,还可以无线上网,不会和外界失去联系。即使没有送水车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买饮水机,一下子买一百桶矿泉水。电视、冰箱、电脑、书桌、微波炉、榨汁机、电饭煲、DVD机、热水器、按摩仪、空调、全自动洗衣机、衣柜、梳妆台、穿衣镜、餐桌、沙发、书架、摇椅……里面会慢慢被这些东西塞满,我当真在里面过起我的创作生活来。可是,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