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道不明,不黑也不白,不远也不近,没有界限边缘,没有门户帮派,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重要的时候没有它,不重要的时候全是它,不会被牵绊,也不用去负责,永远不会成为确定且唯一……暧昧,其实就是这种颜色———不一定是最对的,但肯定不会出错的灰色。
只要对自己有利,有什么不可以暧昧的呢?态度可以暧昧,关系可以暧昧,甚至连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这些也都可以暧昧。因为,这样或许不对,但也绝不是错。我们总是这样悄悄地安慰自己。
暧昧是治不好也吃不死的保健药。
我的生活开始变成灰色。我对阿达撒谎,这对擅长写小说的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真实”、“真实的虚构”,只要我不当着阿达的面,不看着他的眼睛,只借助手机或者电脑的帮助,我就可以写下无数醉人的谎言,营造一个我在为事业而奋斗的假象。
阿达信了,至少表面上相信了。要知道,撒谎的人总是格外担心自己在撒谎的同时又被别人欺骗。我隐隐地感到,我脚踏两只船的“好日子” 不会长久,可我又舍不得松手放阿达自由。我更为深切地感到,我之所以能够失而复得,是因为对苏涵来讲,我有阿达这个男朋友。这是我强制自己屏蔽的一条信息。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比任何人更知道这样不好,受了国家这么多年教育———我还享受过学杂费两元儿的幸福时光呢(请一定要使用儿话音,否则不会感受到“两元儿” 这个词在今天说起来的幸福感觉),然而我却朝着潘金莲的方向一路狂奔,伤透了人民的心。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小潘的幸福生活脍炙人口,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遇到西门大官人。也许我本就复姓“水性” 名“扬花”,只是一直掩藏了自己的尾巴,如今我一朝发芽便势不可挡。难道要怪婚姻自主,离婚也他娘的无比自由啦!
我太热爱自己的快乐了,如果这样会导致下地狱,那我就把地狱当成时光大巴上的探险旅行!
两个星期后,苏涵出差去西藏,问我去不去。我早就想去看看那里的欢喜佛,于是特别痛快地答应下来,兴奋地开始幻想这奇妙的旅程。不料,两分钟后,出版社通知我到福州做宣传,我跟编辑对付了半天,才发现除非我可以使出欧洲杯时,土耳其与克罗地亚一战那样的绝杀大逆转,否则———没戏!然而,就这几分钟,苏涵已经替我订好了机票,他的效率可真高。
“那我放编辑的鸽子得了。” 我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地对苏涵说。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愣蹲呗!你是经历过奥运会的人吗,怎么老逼着我讲方言,不让我说普通话?”
“得,算我没说,福州welcome您!”
“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我也不想去啊!”
“我知道,工作重要。我就是……我本来计划得挺好的,机票、酒店什么的早就订好了,刚才就是象征性地问问你,让你有点思想准备……算了,看来还是没缘分,天意啊……”
……我特别恨苏涵说缘分、天意之类的话,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怎么沦落得跟老太太似的,没事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嘴边上?
我迷星座已经够令人发指的了,没想到还冒出一个更夸张的。
“你什么时候走?” 他问我。
“不是什么时候走,而是明天下午两点前就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