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七份电报的第三组数字都是459，只有第六份是401。这几天重庆一直在下着连绵的小雨，459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第六份电报是中午发出的，那时天刚好放晴。401 会不会表示“天气良好”？我问自己。
当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时，刚刚下午1 点。
“吴，”我说，“把‘驴子’叫来。”
等到“驴子”把他那臃肿不堪的身体塞进我最好的一张椅子里以后，我对他说：“将军，我这儿有一份电报，电报内容使我相信，重庆今天下午将会遭受轰炸。”我没有告诉他我怀疑这些电报是气象信息，也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亲自进行过初步定向检测，查明发报地点就在重庆附近。
吴把我的分析过程翻译给“驴子”听，我又向林复述了一遍，让他再翻译一次，但“驴子”根本无动于衷。我担心两位翻译都没有完全听懂，于是找来了一个姓朱的青年学员，他似乎对密码很感兴趣，并且也或多或少听懂了我的课程。
我又把整个分析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吴和林在一旁翻译。听着听着，朱开始激动地指出电报中重复的地方。
“他说什么？”我问。
“朱说顾问的判断是正确的。”
“驴子”还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他要朱把我的分析过程一步一步地仔细解释给他听。突然间，江边的悬崖下传来了警报器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这不是普通的空袭警报，而是紧急警报。发空袭警报时，警报器的音调平缓而单调，但这一次，警报器的音调却特别尖厉，仿佛女妖的嚎叫一般。我在重庆听过好几次空袭警报，但还从来没听过紧急警报，因为在此之前，日本轰炸机总是避开重庆上空的云雾，从城北掠过，去轰炸天气晴朗的成都。
“驴子”像发了疯似的领头朝防空洞奔去。在一片骚乱中，人们完全忘却了那些宝贵的文件。吴和林期待地看着我。
“去吧。”我说，“我害怕那种防空洞。如果飞机直接从头顶经过，我就躲到井边的石拱下面去。”听到轰炸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吴和林的脸都吓白了，但他们并没有躲开。我还注意到厨师、卫兵、苦力和仆人们也没有躲进防空洞，而是留下来望着天空。
站在阳台上，我们可以看见飞机掠过市区边缘。几乎所有的炸弹都投进了小江里，没有造成什么损害，但我们后来听说，有几枚炸弹击中了一座廉价茶馆，炸死了重庆的200 多个穷人。我的猜测其实并不算严密，但居然猜中了这次轰炸，这让我一下子名声大振。可是，怎样才能找到并且抓住发报人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无线电设备寥寥无几的情况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