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末,我在迈克(迈克尔的昵称)·布隆伯格(Mike Bloomberg)曼哈顿的家中晚宴上首次见到他。那是纽约富贵名流的一次典型聚会。宾客们济济一堂,一晚上都在彬彬有礼地交谈着——虽然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我记得丹·拉瑟(Dan Rather)(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王牌主播)和彼得·詹宁斯(Peter Jennings)(美国广播公司著名主播)也参加了聚会。那幢五层楼的住宅里到处都是大理石、刻板的英式家具和吸引人眼球的艺术品。
布隆伯格本人基本上十分低调。他坐在桌头,寡言少语,看上去木讷无趣。后来,风传他想竞选纽约市长,我大吃一惊——吃惊的远不止我一人。那个家伙?那个单调沉闷、不爱说话、把家布置得像博物馆的家伙?
我见过纽约市长换了一茬又一茬,而布隆伯格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属于纽约市长那一类。纽约人欣赏性格喧闹活泼的人物,而这位身材瘦小、白手起家的亿万富翁与此相去甚远。他创建的那家公司起初看来未必能够成功,但他开发的一个复杂计算机终端终于让他时来运转,一跃成为金融信息巨头。除了华尔街和伦敦市之外,几乎没有人了解或者知道布隆伯格还是个慷慨的慈善家,但他豪掷千金,精心筹划的广告宣传活动将会填补他知名度上的不足。纽约人赏识不赏识他并不是问题,看上去,迈克·布隆伯格本人肯定才是问题的关键。
布隆伯格既无经验,也无气质。他对这座城市所知寥寥,这座城市对他更是一无所知。难道企业上的成功就保证他能成为一位好市长吗?
“他希望像买杯咖啡一样买下市政厅,”吉米·布雷斯林(Jimmy Breslin)(《纽约每日新闻》的记者)抱怨说。鲍勃·赫伯特(Bob Herbert)(《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则写道,布隆伯格正“自掏腰包,花数亿美元来对着口型演唱政治歌曲”。而我个人认为,布隆伯格只是位追名逐利的大富豪,为求胜利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在布隆伯格侥幸胜出之后,许多纽约人仍持怀疑态度,认为他只不过是看守市长,四年任期结束后,就会拍拍屁股离开这座城市。即使对于经验丰富的政坛人物来说,纽约都难以管理,更不用说一位略显木讷的亿万富翁了。布隆伯格没有什么资本能够拿来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巨富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Rockfeller)或者性格开放、幽默风趣的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相比。
布隆伯格不会在公众场合演讲,不会——或者不愿意——回答诱导性问题。他所表现出的严肃近乎乖张。个头矮小,头发灰白,太多略暴的牙齿令他没法咧嘴大笑,他看上去只是位身穿昂贵黑西装的商人或游手好闲的社会人士。
布隆伯格连假装闲聊的耐心都没有,甚至一点都不愿意有所收敛。对别人的痛苦,他不会感同身受,更不会向任何人承认他自己的痛苦。寡言少语、言语粗俗、性格怪僻、一意孤行,布隆伯格的所言所行皆缘出率性。他厌恶承认错误,时不时陷入偏执。
重赏之下的推手们烧掉了虚荣版的布隆伯格的故事,在广告文学和电视广告中大肆渲染新版布隆伯格。但即使如此,纽约人对布隆伯格的了解并不比对其前任的了解多。
这一状况从未得到彻底改变。在布隆伯格担任市长期间,得知我为他撰写传记的消息灵通人士也对布隆伯格其人表现出最基本的无知,问我他的财富是否继承而来,他结过几次婚,膝下是否有子女,以及他是不是土生土长的纽约人——他浓重的鼻音显然证明他不是。
外出就餐时津津乐道政治名流八卦新闻——贝拉克·奥巴马的儿提时代、比尔·克林顿的口味以及乔·拜登(Joe Baden)(美国现任副总统)的失态等等——的公众急需关于迈克·布隆伯格的猛料。如果公众对你漠不关心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公众希望政客们能够感受他们的痛苦。如果你显得高人一等就更不行了。
然而,看似羞怯的精英人物布隆伯格成为这座城市有史以来效率最高的市长之一,支持率高得不合常理。即使没有获得公众的拥戴,他至少获得了公众的支持。
这话听起来好像矛盾,但实际上迈克尔·布隆伯格的权力和财富与其强硬个性从不相称。在其担任市长早期最艰难的日子里,他在一个举步维艰的政治环境里大获成功。无论经济光景好坏,他都引领这座城市前行,这是布隆伯格最令人称道之处。
报道纽约30多年来,我当然从未碰到过像布隆伯格这样的领袖,他无疑是这座城市空前绝后、人们为之骄傲的大富豪。
像所有成功人士一样,布隆伯格既非常幸运,又无比精明。他的市长生涯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全国的经济大好形势帮助这座城市摆脱“9·11”恐怖袭击阴影而重振雄风。但是,他获得成功仰仗的并非只是时机;本人的个性和努力亦起到了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