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说:"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我可打电话叫警察了。"
我抢过电话重新放下,问:"高雄,你今天找我到底干啥,我哪得罪你了?"
高雄指着我的鼻子:"哟,你还知道叫我高雄呀。昨天你在西湖路市场,当老广的面叫我啥来着?"
我想起来了,人也彻底清醒了。我嚅动着嘴唇小声说:"哦,这,对不起。我不该叫你……"我不知该怎么纠正我的原话。
高雄绷着脸,大声说:"你满光明市场打听打听,谁见了我高雄不是一口一个雄哥?除了那个傻B大平。不瞒你说,他有恩于我。不然,我早把他那张臭嘴用铁丝封上了,知道不?"
"知道。"
"你那么叫我,老广会怎么想?还以为我是混饭吃的呢。老子别说在光明,就算在广州,也是一跺脚乱颤的人,知道不?"
"知道,我知道。"
"我看你平时挺老实个人呀。听大平说,你还是大学生呀。我对文化人一向都挺尊重的。但如果你蹬鼻子上脸,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知道不?"高雄笑嘻嘻地冲阿玲说:"没事管管你男朋友,别张嘴瞎咧咧。这是广州,改革开放的最前沿,闹不好,被人家卸胳膊卸腿的,今后你还得伺候他。"
阿玲乜斜着高雄,头仍然高仰着,不卑不亢。
我说:"要不,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趟西湖路市场,当老广的面给你赔个不是。"
高雄摆摆手,大度地说:"不用,咱们是老乡,我不会为这点儿小事找你毛病的。记住,兄弟,出门在外,少说话,多听多看,哥不会让你吃亏的。别学傻B大平,他是马尾巴穿豆腐,想提都提不起来了。"
"谢谢。"
高雄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好了,今天就这样。广州有啥事,提我,好使。"说完,高雄给了我张名片,又递给阿玲一张。阿玲看看我,我用胳膊拱了拱她,阿玲才接过来。
高雄走后,我默默把剩下的早点吃完,对阿玲说:"我得出去转转,再上点儿货。"阿玲还要跟我去。我说:"不行,你到广州来又不是专门陪我上货的,干点儿正经事吧。"
"我来那个了,还没干净呢。再说,你现在需要保护,省得被人欺负。"阿玲伸出麻秆似的小细胳膊,做了个健美的动作。
我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保护你呀!我打不过男人,但我可以摧毁他们的斗志。女人有女人的办法。"
我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阿玲的鼻梁上细碎的汗珠。阿玲耸了耸鼻子,做乖乖女状。
在高第街,我又拿了三百条裤子。通常,我们在档口拿现货都不会拿太多,除非你卖过那种货,心里有底。
出租车把货拉到旅馆门前,我让阿玲留下看包,自己去街口找扛包的。阿玲说,"别麻烦了,咱俩抬。"口气不容置疑。
于是,我俩一前一后抬着硕大的货包,举步维艰地往楼梯上一步步挪,中间歇了两次,终于把货包抬到了房间。
阿玲仰面往床上一倒,气喘吁吁地高喊着:"我们,胜利了!"
我早有耳闻,四川女人天生就有股子吃苦耐劳的精神,她们瘦削的身躯蕴藏着不可低估的巨大能量。果不其然。此时,我已经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妹妹了。
阿玲在我房间冲了凉,又回自己房间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便兴冲冲地拉我出去吃饭。刚走到大街上,听见有人喊我:"干啥去?"高雄从路边的出租车里探出头。
"吃饭。"怕他听不清楚,我又用双手比画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上来,我们一块儿吧,有老广请客。"
"不了,我们俩随便对付一口。"
"走走走,别磨唧了。上车!"听高雄的语气,我们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