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高雄和小慧两口子算是被大平彻底"拿"住了。
每次,只要高雄家赶上一把红门,大平都能跟着挣个三四万来块钱。当然,高雄家也不可能把把红门,他也有"底眼"的时候。
高雄上货一般首批上个七八千条裤子。遇到"底眼"的时候,两口子镇定自若,有说有笑。老主顾来了,他们就让人家拉几包货回去试试,说:"奉城不好批,说不定在哈尔滨红门呢。卖不好下次拉回来,换货退货随便,别客气。"偶尔还真是这样,奉城的"底眼"货到了哈尔滨长春或大连"火"了,你说奇不奇怪。这叫东方不亮西方亮。但这种情况可谓少之又少。
高雄的那些老主顾在各地的服装市场里也都算是大户。他们之所以到光明市场拿货,而不是选择广州,是因为奉城的批发市场在东北是第一个建立起来的,无论从规模还是从人气上,都要比其他地方大得多,覆盖面也广。除了东北,北京、天津、河北,甚至内蒙古搞服装生意的人都习惯到奉城拿货。去广州费用大,而当地的批发市场的消化能力又极为有限,划不来。
搞服装的人都是"面儿"上人,货拉回去,咋也不能再拉回来,宁可在当地"跳"了,也绝不丢那个人。吃点儿哑巴亏,也算是对高雄多年照顾的一点儿回报吧。这正是高雄两口子平日里极力笼络老主顾的原因。
但即使高雄有如此庞大的客户群,那七八千条裤子他也顶多能凑合出去三分之一,剩下的他只能"跳"。高雄为了尽快回笼资金,也不想在市场里成为竞争对手的笑柄,只能把跳楼价压到最低。打个比方,本钱一百二十元的货,他敢跳六十元。如果这还不能形成抢购风,第二天他就敢跳四十元。你算算,这得赔多少钱,一般的大户没有这个胆量和气魄。只有高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做服装生意和开饭馆不一样。开饭馆的生意再火或再惨淡,跟做服装的相比,也是属于细水长流型的,一时半会儿都撑不死也饿不着。而服装生意恰好相反,要么一把货赚个盆盈钵满,要么,赔得你元气大伤。我们管这一行叫猫一天狗一天。以此来形容服装市场的风云莫测,跌宕起伏。
大平一年四季几乎只卖高雄家的货,即使"底眼"货,也是不离不弃。这时的大平,说起话来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怎么样,啥是朋友,危难之时显身手,这才叫朋友。我宁愿白搭床子费用,也要尽快帮你把底眼货抖搂出去。"高雄和小慧微笑着点头,甚至还会扯出一丝近乎讨好的笑意。
这种"底眼"货,有时小卖只挣十块钱,大平也会毫不犹豫地卖。又是帮人到床子里试裤子,又是赔着笑脸,折腾得满头大汗,生怕人家反悔,与他卖红门货时完全判若两人。偶尔碰到个"蒙头人"拿货,大平更是唾沫星子翻飞,一分钱不挣,返多少钱批多少钱。弄得高雄两口子大为感动。高雄说,"咋也不能让你白批,一条裤子给你提五块钱吧。"
大平说:"你埋汰我,我大平是见过钱的,这你知道。我不差这俩小钱。你这把货本来就赔钱,我再扒你一层皮,那不成落井下石了嘛。"
高雄大为感动,信誓旦旦地说:"等哥们儿下把货红门,你要多少货给你多少。让你一次把一年的床子钱挣回来。"
大平又来劲了:"高事儿B,这话可是你说的。拉屎不许往回抽。"大平等的就是这句话。
高雄笑笑:"男子汉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平瞥了一眼小慧,不屑地说:"你他妈的这号人也敢提男子汉,别气得我肝疼了。不是我'方'你,我早替你算过命了,这辈子你还得有求于我。所以,你现在做人别太狂,有你管我叫爷爷的那天。不信?咱俩走着瞧。"说完,大平心满意足,摇头摆尾地回床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