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玉娇(17)

你也太瞧不起我娘了,好歹她是我亲娘。大姐吼叫着,太阳光在她眼前明明晃晃。人家送几个吃剩下的梨就把我娘的生日打发了?昨天我去你们家,日子不是节,你娘不过生日,还花一块八毛七分钱买了一兜麻糖糕,可我娘生日你竟这样儿。把这梨卖掉也买不住那半斤麻糖糕。大姐越说越来气,仿佛忽然找到了多年的一团乱麻头,把话条条理理拉出一大堆。说吧你,大姐把手伸出来,指着对象说,你这到底啥意思?我娘过生日,你拿来人家吃剩的四个梨,你是不是咒我娘死,咒咱俩离开?你说呀?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大姐说着,朝前逼了一步,手指差一点儿就指到她对象的鼻子上。

大姐的对象人虽瘦小。到底是男人。他一下把大姐的手拨到了一边去。

“你是泼妇呀!”

大姐朝左右扫一眼,把手卡在腰肢上。

“是泼妇了你又能咋样?”

对象把自己的断手捏成小拳头。

“是泼妇了你就别想嫁给我!”

大姐脚尖不离地跳一下。

“男子汉你说话要做数!”

对象很容易地就在脸上露出一层笑。

“你以为我离开你找不到媳妇了?”

大姐抓起地上的黑包扔到对象怀里去。

“你找去,我看着你找去!”

对象把包内东西整一整,将包提手上。

“找就找。我明儿就去找。”

大姐跳几下。

“你走吧,你去找你的媳妇吧。”

对象立在原地不动。

“走就走!”

大姐又把手指在她对象鼻尖上。

“你走呀!你走呀!”

对象果真就走了。

梁脊的路是一条黄土道,车辙上又光又亮,闪着白浓浓、黄灿灿的颜色。两道车辙的中间,还长着白毛草,草叶都贴在地面上,驮着一层尘土,如一匹脏了的土织布在车辙中间铺展着。大姐的对象就走在那土布上,手提着那个小黑包,象在山梁上独自晃动着的一只瘦绵羊。大姐看着他越走越远的小身子,觉得身上的包袱卸去许多,身子越来越轻快。到他快要拐过一个路弯,消失在弯里时,大姐又冷丁儿想起一件事,便把手放在嘴上唤:

“好马不吃回头草──有骨气你真的把咱俩的婚事闹翻掉,一辈子别回头找我──”

大姐的声音很响亮,在梁脊上荡荡动动朝着远处散。她的对象听了大姐唤,回头朝大姐望几眼,把小包换个手提着,就又转身把自己埋进了路弯里。

大姐长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朝着梁下走。

然走到坡半腰,忽听到身后有人唤。大姐旋过身,看见她对象立在原来立过的梁脊上。

对象唤:“你回来!”

大姐唤:“好马不吃回头草。”

对象唤:“你回来。”

大姐不想回,看见村街上有人在望她和她对象,就车转身子折回来。

对象问:“咱俩的亲事你真的想拉倒?”

大姐说:“是你想和我拉倒。”

对象说:“拉倒你把花我的钱全还我。”

大姐说:“满天下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是你提出和我拉倒的,还又来要我退钱退彩礼。”

对象说:“那么多的钱,你不能一分不退呀。”

大姐说:“半分也不退。你见我第一面拉了我的手,第一次单独和我在一块,就跪在地上求着要摸我……你算算你该退我多少钱?”

大姐的对象张了嘴,没能说出啥话儿。

大姐又回身往家走,再也没有回头望她对象一眼。这时候,二姐正扛着家什要下地,大姐在路上叫了一声妹呀等等我,就和二姐一道下地了。

这是秋熟季节,人都忙着收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