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教导员在临时摆放的主席台上就打架事件给予严厉的批评和警告。
萧云川埋下脑袋听着充斥耳膜的副教导员忽而声嘶力竭忽而语重心长的发言,咬牙切齿地从人缝里搜寻杜龙。当年经营公司时,虽然我耻于与江湖为伍,但我那些部下为了拆迁还是与地方黑道关系不清的,那些纠集了众多打手的老大们哪个不是对我点头哈腰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杜龙你这般小混混也敢到欺负到我头上,有朝一日,看我如何收拾你!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副教导员抑扬顿挫地说道,“希望我们的犯人以改造前途为重检点自己的言行。”
对,忍一忍,等减了刑再说。萧云川将恶毒的目光从杜龙后脑壳收回。训诫会议这边刚结束,那边紧跟着就是催促锁号子门的雷组长的号叫声。伏案详尽书写事情经过不成,萧云川匆匆刷了牙听着落锁声,倾听户外连绵的雨点声,酝酿了书写内容。翌日清晨醒来,他发现秋雨缠绵,已经倾诉了一夜的幽怨,心情越发地忧郁,坐在调度室的桌前奋笔疾书,完毕,浏览内容,总觉得昨夜的思考有遗漏的,于是抓耳挠腮起来。好像有人在关注我,他定神,原来是魏大账,他人是在清点犯人账目,眼睛却在看着他。幸灾乐祸的家伙!他剜了魏大账一眼,回头回忆了片刻,在事情经过的末尾附加了对事情的看法和对执法公正的期待。
萧云川通篇认真阅读一遍,长舒一口气,却猛然听到魏大账气若游丝的声音:“写完了?”
“是啊,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呢。”萧云川木然地应着,目中无人地折叠了信笺,游走在走廊下,翘望雨水中的监区入口。姗姗来迟的副教导员拎着雨伞接过萧云川递交的书面材料,就地粗略地浏览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就把纸张塞进上衣口袋里,转身便走。
“监区长今天上班吗?”萧云川问。
“领导今天休息。”副教导员没有停留脚步,回答。
接到销售总监唐姐的通报,萧思语立刻偕同唐姐驾驶奥迪车赶往楼盘销售处,探过雨线,遥望销售经理殷勤地陪同的一位年轻人,回头问唐姐:“是不是他啊?”
“应该是他。”唐姐歪头端详了那位年轻人,念道,“颇有点官味。”
“很帅很年轻嘛!”萧思语说着就推开了车门。
“嗯!有几分英气。”唐姐递给萧思语一把雨伞,说道。
“有英气,可没正气。”萧思语笑着撑开伞,轻盈地踏步上台阶。
听着销售经理的介绍,蒙英十分诧异地望着天生丽质而又穿着正统的萧思语,问道:“你就是萧云川的千金?海归?”
“学业未成,莫言海归。”萧思语回避了蒙英火辣辣的眼神,大方地伸出手,说道,“欢迎莅临指导!请到贵宾室就座。”
蒙英局促地象征性地握了握萧思语的纤细玉手,绅士地说道:“给您添麻烦了,请多包涵!”
“首长您说哪里了,家父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了,请允许我代表我家人向您致歉和表示最诚挚的谢意。”萧思语止步于贵宾室门口,对蒙英彬彬有礼地说道,“您请进!”
“麻烦谈不上,管理和教育犯人是我的本职。”蒙英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道,“说到令尊嘛,最近……是有点麻烦。”
“您喝水!”萧思语接过销售经理递来的茶水,透着一丝紧张,问蒙英,“家父给您添乱子了?”
“和人打架。”蒙英欠身接过茶水,说道,“一个有文化的商人,儒商,竟然和一个地痞流氓打起了架,事情有些棘手啊!”
“家父打架?”萧思语困惑地回望陪坐的唐姐,又望着蒙英,说道,“怎么会呢?家父乃知识分子出身,又上了岁数,做人十分低调的!”
“在监狱这个环境里,一切都有可能哦。”蒙英悠然地摸出一包软壳红中华香烟,问道,“不反对我抽烟吧。”
“您请!”萧思语将视线从香烟移向唐姐,再回头对蒙英说道,“哟,我们不抽烟,忘记给您敬烟了。失礼了!”
唐姐无声地退出贵宾室。
“监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染缸。”蒙英衔着烟深吸一口,望着合上的玻璃门,双手比画成一个圆形,说道,“坏人能变好人,好人也能变坏人。当然,我没说你爸爸打架了就是坏人。”
“家父受伤了吗?”萧思语呼吸急促,问道。
“我们的管理措施是相当的完善,只要有一点苗头,事态就会被遏制在萌芽状态中。”蒙英笑然,“有我们在,令尊安然无恙。”
“哦,感谢首长的呵护。”萧思语倾身问道,“家父为什么和人打架呢?”
“积怨颇深,为点鸡毛蒜皮的事,两个人就那个了。”蒙英叹道,“我正为这件事左右为难着呢。”
“这件事对家父有影响吗?比如说……减刑。”萧思语屏住呼吸地望着蒙英。
“基于萧云川减刑需要,所以我还没给事件定性呢。”蒙英跑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道,“但是,基于改造的公正性,我们必须要给所有遵纪守法的犯人有个交代,他们正盼望着我们政府的态度呢。”
“请首长高抬贵手。”萧思语紧张地搓着手,说道,“芝麻大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说是吗?”
“这……很为难啊!”蒙英看着自己的脚尖,沉吟,“如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会有损执法者形象的,而且对其他犯人是不公平的。”
“凡事都有前因后果的,家父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一定是被人陷害了。”萧思语说着,并向门口张望。这时,销售总监唐姐破门而入,萧思语接过一条黄鹤楼1916香烟,递到蒙英身边的茶几上,说道:“您用。”
“呵呵,我有烟。”蒙英看了香烟一眼,略显犹豫,推开香烟,浅笑,说道,“这不好的。”
“这有什么啊,不就是一条香烟嘛,又不是钞票。”萧思语说道。
“首长,再参观一下您看中的房子?”唐姐在萧思语的求助眼神中,嫣然一笑,说道,“只要您能定下来,一切都好说。”
“好的!”蒙英端正身躯,眼睛泛出异彩。
三人置身样板房中,就房型、价格以及优惠幅度,萧思语就当下的价格和政策说:“房价的波动是跟着市场走,但有个原则,那就是在物价局核准的基础上定位与变动,如果低于底线,所签订的购房合同在房地产交易市场是备不了案的。希望首长您能明白这一点,我们是诚心诚意力所能及地给您最大优惠的。”
“是吗?”蒙英惊叹样板房的装饰,说道,“这等装饰需要多少投入?”
“这里的一切都是进口的,一百二十平米需要四十万元的装饰造价。”唐姐抢答。
“四十万?”蒙英瞠目说道,“我还以为只要五六万呢。”
“首长,装潢是弹性的,一百万不算奢侈,五万也能凑合。”唐姐绽放笑容,回答。
萧思语和唐姐一唱一和轮番游说,以九二折再赠送一套合资空调的目标值将监区长说服。回到贵宾室时,萧思语说:“首长,家父就全拜托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