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来就不需要你来管。
他怔了一下，以前他总是顺着她的意思，她说什么，他就尽心竭力地去做。可是当他第一次开口恳求她什么，她就生硬得让人心疼。
片刻，姑娘看了看他，又补充说，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给我加一倍的钱，我就答应经常打电话给你，不管怎么说，打电话也是要钱的吧！
他点了点头，他说全都答应。是的，他又怎么会不答应呢，原本他赚的钱就全部为了给她，多一点少一点又会有什么关系，哪怕让他把自己所有的钱转到她的名下，他也决不会有什么不舍。只是如今他才意识到，这么久了，她竟没有一点的改变，冷血和爱财如命。是的，他一直努力地去改变她的心性，他认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苦心。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是白费了，她仍然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错。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支付她原来两倍数目的钱，她也如他所说的时常打电话给他。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曾经想过，等过上一阵子，他赚到了足够的钱，可以支付她一辈子了，他就收手，用更多的时间来陪着她。是的，不管她怎样的冷漠，他都无法放弃她，永远无法。他想，或许是他用在她身上的时间不够，她还是过着那样放荡的生活，可他丝毫没有时间管她。那么如果他肯做，她应当是会好的。可是后来他渐渐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不能抽身的泥潭中。是的，从前他没有想过，他有那样多的手下，他们对他忠心，他理应好好照应他们。这自不必说。可是糟糕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有着毒瘾，倘若他撇下他们，他们定会穷困潦倒而死掉。或者他们也会被警察捉到，那么也定是死路一条。有时候他下定决心要收手不做，他们就会恳求他，为着他们着想，继续地做下去。他硬不下心来，就权且答应。这样来来去去了几次，他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条不归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那么就暂且这样地走下去吧，好在她终于也肯如他所愿地常常打电话给他，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让他渐渐觉得事情有了些许的转机。有时候心情好了，她还会给他讲讲笑话，撒撒娇，虽然大多是些关于她在赌场里见识的笑话，但仍然也让他满足。这是他所过的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他甚至天真地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好的。是的，她已经开始好了，出乎他意料地好，她也会更加地好，再不要他担心，事情定会如他所愿的这样发展下去的，他已经费了太多的心力，总该有个回报的时候，不是吗？
她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之前他恰巧接到了手下的提醒，说最近风声很严，要他不要有什么活动，更不要到处乱跑。她打电话过来，他便和她恹恹地聊天，谈她的墨绿色沙发被她靠得不怎么软了，谈她最近发现了一家法国餐馆的烧蜗牛味道很好，谈赌场里最近有一个老头每天都会输给她钱，输钱的时候脸上就像挂了一块欢腾的火烧云。后来他又问她身体可好，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怀孕了，能不能过来陪我把孩子打掉，我自己真怕去那里。"
他像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这句话并非像其他任何一对小情人之间，女人怀了对方的孩子那般，倘使男人知道，或许只会责怪自己的不小心，心里还是有一点做男人的小甜蜜的。可是这次不同，他清楚得很，因着他爱惜她，所以从不舍得与她做爱，他也给了她足够的钱，让她今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事情。他原以为不是因为他的苦心，起码她会像任何一个懂得职业道德的交际花那样，在他金钱的管辖范围内不再招惹别的男人。可是他错了，她丝毫没有领他的情，还是任由着自己放荡。在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的高高跃起的心，像突然失去了支点，没有任何预兆地砰然弹落到地上，深深地疼。
他不想再问有关孩子父亲的问题，他已经太累，完全顾不得这些。他只是挂掉电话，躺在座椅上，把头深深地埋起来，不动声色地哭。她的电话又一次打来。这是她第一次带着哭腔哀求他，她说，我知道错了，再不会这样，可是这次我真的怕了，求求你回来陪我好吗？他不理会她，她于是喋喋不休地说道，你看，我今年才不到二十岁，我真怕去那里，真怕！听人家说那可疼极了，比什么都疼，我就真的后悔了。我再不会这样，不骗你，求你回来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