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的手像铁铸的镣铐,箍得班澜呲牙裂嘴。
他黑着脸把班澜从厢房拽了出来,一直冲出笙歌楼。
楼里的人又将脖子尽力伸长。见过婆娘踢完场子一路揪着男人耳朵回去,没见过男人抓着一小姑娘的胳膊横冲直撞往外拽的。
岑寂走得很快,他没注意到他抓的那条胳膊正好连着班澜的伤肩。
班澜倒吸着冷气,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她痛苦得将脸皱成一团,像个没剥皮的核桃。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不知名的湖边,岑寂终于停下步子,狠狠一甩手,于是终于听见班澜的一声惨呼。
“啊……”
岑寂一愣,见班澜捂着伤肩大口呼吸,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停扯动着她的伤口。
空气中飘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肩头上晕染开的血色,似一朵朵朱砂梅花,只是在绯衣的衬托下不甚明显。
岑寂歉然道:“你……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这什么人啊,做错事了还怪别人不吭声。班澜腹诽。
她瞥了岑寂一眼,道:“有什么好叫的,我又不是一掐就死的花。”
岑寂道:“对,你是踩都踩不死的狗尾巴草。”
班澜“呸”了一声,扭着脖子查看伤口。
岑寂上前要替她看伤,班澜却伸手阻止了他:“喂,不用你好心了,伤口裂了而已。对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
班澜的心跳登时乱了节拍。
“……的伤。”
……
班澜指了指后脑,道:“这里,小时候为了抢一块干得发硬的饼子,跟人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根本没钱抓药,还不是自己长好了。”
岑寂无力道:“你那里如果像今天一样给戳个窟窿,你有钱也长不好。”
班澜哼道:“乌鸦嘴!”
她看了看漫天星斗,叹道:“岑七,你今天又赶不了路了。”
岑寂眉梢翘动,“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累赘。”
班澜指着他道:“我又没叫你回来!”
岑寂嘴角一抽,“谁叫我欠那小累赘的情。”
班澜站在那,看了岑寂好一会。
原来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
班澜心中轻叹了一声,转身在湖边坐了下去。
风骤紧,将一泊湖水吹得皱皱巴巴。
“岑七,你今天晚上的话格外多。”班澜淡淡道。
岑寂经她这么一说,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样。
“如果是我这一刀换来的,那挨的还挺值。”班澜蜷起腿。
岑寂走到她旁边坐下,道:“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班澜知道他指的是青楼。
她抱着膝,忽然绕开他的问话,道:“如果我为了你改变,你会不会喜欢我。”
岑寂道:“不会。”
班澜道:“哈,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么干脆。”
岑寂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班澜道:“问得越多,心死的越快。”
那一刻,岑寂忽然有一些冷,好像风吹着吹着,忽然吹进心里去了。
班澜回过头,看着岑寂清癯的的侧脸,幽幽道:“岑七,以后不管我问你多少次,你都要像今天这般回答我。”
岑寂不答,神情被粼粼波光晃得明灭不定。
原来这就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班澜看着他沉默,看着他出神。
许久,她道:“我银子都花了,你把我从笙歌楼强拉出来,你是不是该补偿我呢?”
见她突然张口要补偿,岑寂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两。
班澜狠狠推了他一把,“我有说要你补偿银两吗?”
岑寂道:“那要怎么补偿?”
班澜想了想,道:“去拎几坛酒来,我们边喝边聊。”
岑寂皱眉,“你有伤。”
班澜不耐道:“有伤跟喝酒有关系吗?快去快去,你不去难道我去啊,你可还欠我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