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忘记她?
顾子喻合上书,无奈地苦笑。忘记的滋味并不好受,涩、酸,以及一些五味杂陈的东西,太困扰人。
邵瑕呆滞的神情一直在脑海盘旋不去。顾子喻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她还小不懂事,再说养不教,父之过,他也有责任。邵瑕还是第一次犯如此严重的错误,他得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于是他决定放过这个倔犟的小东西,可当他推开书房门,见到院子里的情形时,当即怒得想将她五马分尸。她的恶劣,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与生俱来的。
顾子喻的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清香宜人。这些稀世罕有的兰花,一直是他在悉心照顾。可现在满院的兰花被拔掉了,不但如此,她还将兰花一排排摆好,整齐有序地摊晒在阳光之下。在烈日的熏烤下,兰花们早蔫得不成形了,救也救不活了。
整个顾府的人都知道他爱兰如命,胆敢如此做的人,只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忤逆顶撞的小兔崽子。
怒气冲冲地来到寝室前却发现门打不开,从里面闩住了。
原来,她还知道闯祸后要躲起来。
“开门!”脾气温和的他,生平第一次暴跳如雷。
“邵瑕,你开还是不开?”他用力推门,房门紧闭,房内毫无动静。
“我看你能躲到何时?”他甩了甩衣袖,愤然地走出了顾府。
临福酒楼,幽静客房。
“嫂夫人呢?”见顾子喻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楚耀嬉皮笑脸,不怕死地打趣着。
轩辕一脸思索:“顾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何必跟嫂夫人一般见识呢。夫人是用来干什么的?用来宠的,不是用来生闷气的。”
“她烤了我的乌龟。”顾子喻烦闷,一杯烈酒下肚。
“啊?”
“啊?”
两人筷子齐齐掉在地下,惊愕得下巴都合不上。
“苏柔心送你的乌龟还没死啊?”
“苏柔心送你的乌龟还没死啊?”
顾子喻瞪了他们一眼,一记冷笑伴着一杯酒。
两人无话可说地换上筷子接着吃喝。为了一只早该死的乌龟竟跟他们最可爱的嫂夫人生气,顾子喻他活该!
“她还剪掉了我衣服上的兰花。”
“只剪了兰花啊?”
“只剪了兰花啊?”
两人一阵失望,闷闷地对干了一杯酒。看来嫂夫人还是手下留情了,只剪掉衣服上的兰花。她这么护着他顾子喻的尊严,他竟然不领情,活该被剪!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烈酒不断下肚,顾子喻看两人越来越不顺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枉他跟他们做兄弟十几年,都是没人情味的家伙,以后有事别找他。
全跟邵瑕一个德行,白眼儿狼!
“她拔光了我种的兰花。”如此恶劣的行为,如果他们再包庇邵瑕,这兄弟不用做了。
“嫂夫人好样的!”
“嫂夫人好样的!”
两人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吓得顾子喻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酒溅在衣服上。
“楚兄,难得嫂夫人有如此壮举,值得庆贺!来,干!”
“终于拔掉了!轩辕兄,干!”
果然是嫂夫人,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两人兴高采烈地一饮而尽。
“滚!”顾子喻失望至极,决定跟他们割袍断义。
楚耀毫不在意道:“顾兄有银子结账吗?”要知道临福酒楼是从来不赊账的。要是他身上有银子,也不会特意让伙计请他们两人过来喝酒了,还言明要带银子来。
嘿嘿,等这一天都等得望穿秋水了。
“平时哪次不是我结的账?”都是一毛不拔的小气鬼,这次要是他们不肯付账,他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子喻只能叹交友不慎,埋头喝着酒。
“嫂夫人好。”
“嫂夫人好。”
两人起身弯腰忍笑向门边行礼,继而幸灾乐祸地向顾子喻道:“顾兄,喝酒伤身,快跟嫂夫人回去吧。省得回去晚了不知啥宝贝又没了。”
“相公。”怯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紧接着邵瑕拉开椅子在顾子喻身边坐下。
“我不想看见你。”想起满院的兰花被连根拔起晒得干枯,顾子喻缓不过神来,心在滴血。
“顾兄,我刚才说妻子是用来疼的。你做啥呢,有话不能好好说,不就是拔了你的几棵臭兰花吗?”
顾子喻窝着火瞪了楚耀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事又开始往脑海里钻,针扎般疼。
回忆总是美好的,哪怕现在是苦涩。但开始遗忘以往美好的往事时,总会失落、莫名地害怕,不敢面对。
顾子喻亦是如此,忙时他将自己弄得像个陀螺,闲时他跟好友畅快地吃喝玩乐,却是在逃避那份刻在骨里的温柔。他希望将她的一切永远藏着。可有一天有个意外之人将这一切全部毁掉了,哪怕他知道这是对的,可一时之间,却是无法承受。
“相公。”邵瑕不安地抓他的衣袖。
“放手。”顾子喻正在气头上,用力挥开邵瑕抓他袖子的手。谁知邵瑕没坐稳,连人带椅“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邵瑕愕然地望着浑身酒气的顾子喻,连哭也忘了。
“嫂夫人,你没事吧。”轩辕忙扶起邵瑕。
邵瑕推开轩辕,哭着跑出了酒楼。
“喂,还不去追?”楚耀抢过顾子喻的酒杯。女人是祸水,尤其是苏柔心这个女人。十几年的朋友,他愣是不明白顾子喻。说被女人抛弃吧,四年前你不喝死,现在来喝个烂醉如泥的,你喝屁啊喝,喝得莫名其妙!
“我不要她了。”顾子喻两眼发白地倒在桌上,没了动静。
“你看着他先,我看嫂夫人去。”
轩辕有些不放心,起身离开了厢房。不料出了酒楼,哪儿还有邵瑕的身影。
一个跑得贼快的小兔崽子。轩辕摇了摇头,往顾府走去。到顾府门前一问,仆人道小夫人是回来了。
他担心着顾子喻,便返身回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