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晏倾君心头松了松,脑袋便有些沉了,意识也跟着混混沌沌。
本是想着就此睡去,可上次晏卿说过今夜会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会还没动静……晏倾君想要睁眼看看殿外的月色,却觉得眼皮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平日都是睡眠极浅,一惊便醒,哪会像此时连眼都睁不开……
晏倾君动了动手臂,才发现浑身发软,暗暗庆幸察觉得早,否则今夜就是被人一刀砍了都感觉不到疼。
她艰难地移动手臂,用尽力气掐了自己一把,神智也似被她这一掐猛地回来一些。接着趁势蓄起力量爬起来,抓住榻边木盆里的湿帕子就捂住口鼻,扶着屏风踉跄地出了殿。
夏间夜风还算凉爽,被风一吹,晏倾君顿时觉得清明许多,被人下了迷药,谁下的?为何要下?
正在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打斗声。
晏倾君扶着廊柱走了几步,见到凉亭不远处,沣水湖边,四个身影缠斗在一起。距离太远,四人衣着看不清,却是显然的三对一,且招招狠辣,欲置对方于死地。
晏倾君眯了眯眼,见被围攻之人手执长剑,挥舞间轻易地撂倒其中一人。招式太快,距离又太远,她只见到长剑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紧接着又倒下一人。
虽说那三人落了下势,已经倒下两个,剩下一个也显然不敌,却未听他叫喊援手。可见那三人并非宫中侍卫。至于孤身一人的那个,更不可能是宫中之人了,他的身形招式……很眼熟……
晏倾君欲静下心来仔细搜寻一番,脑中却是混混沌沌,刚刚的药力还未消散。
执剑那人突然利落地一个转身,到了对方身后,随即长剑一刺,连最后一人也倒下。
晏倾君突然想起那年初见奕子轩,她一手拽着断了的风筝线,一手遮住明媚的阳光,抬头看着高高挂在树梢的那只蝴蝶纸鸢。
“你就是奕子轩?快,帮我把纸鸢拿下来。”
那年她十岁,正蒙圣宠。那年他十二岁,恰好学成归来。
他踏着步子,疾而不乱地踩着树干顺势而上,一身淡蓝色的袍子随风蹁跹,接近树梢时几乎与蓝天融为一色。晏倾君一个眨眼,突然不见了他的人,连带着纸鸢一起没了踪影。她猛然转身,就见他在自己身后,拿着纸鸢对着她轻缓地笑。
此刻,沣水湖上的乌云突然散开,银白的月光俯照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他挺拔而修长的身形。他收好长剑,转身,冰冷的目光向着她扫过来。
奕子轩。
晏倾君的心跳,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快速而没有规律。她想过她会在祁国皇宫与他不期而遇,会在招待使臣的晚宴上被他撞见,会在封后大典上被他戳破身份,种种可能中,唯独没有今夜的不期而遇。她想不到他会提前来祁国,且,身为刺客到了祁国皇宫,到了她的宜沣殿外。
怎么办?
晏倾君的第一反应就是入殿,可身上的药性未散,脚下虚软无力,当着他的面一步三跌倒失魂落魄地逃走吗?
不,她说过,再不会容忍自己有那般狼狈的时候!
身侧的暗红色廊柱隐隐透着凉意,爬过衣衫穿过皮肤透入心底,晏倾君直直地靠着,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奕子轩离她越来越近。
奕子轩身上没有沾血,却难免地带了点儿刚刚打斗时的血腥味。他盯着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女子,眉宇间结了霜般冰冷,一手握住的剑仿佛随时就要出鞘,行着轻功飞速向宜沣殿靠近,面上的表情却在渐渐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