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定不负君(1)

父皇,今后儿臣无法常侍左右,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您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看我回来!我——会回来的!

——晏倾君

昭明十四年,享尽荣宠十数年的挽月夫人因病过世,随之,从小被捧在掌心、宠上云端的倾君公主一夜之间跌落泥中,再无人问津。

常人所理解的“爱屋及乌”,挽月夫人在世时被晏玺演绎得淋漓尽致。可四年前的一场大雨,将所有的缠绵缱绻洗刷得干干净净。无论是香消玉殒的挽月夫人,还是与夫人有着相似容颜的倾君公主,突然成为那位传闻中“专情”的国主的禁忌,连二人的名讳都无人敢再轻易提及。

曾经骄傲如孔雀的倾君公主渐渐地淡出宫人的视线,直到今夜,突如其来的一支挽月舞,让人恍惚以为时光倒流回十五年前,又看到当年盛世荣光下一舞倾君的挽月夫人。

晏玺的禁忌,宫人当然知晓。

可作为贡月国使臣的贡元是不知道的。在黑暗中乍然见到晏倾君额头突然亮起的“新月”,他心中的皇后人选就已经有了动摇,再看这一支挽月舞,此刻晏倾君在他眼中简直就如月神化身一般,他惊喜得连晏玺的动作都未注意到。

“陛下,老臣欲代我贡月国国主求得倾君公主为后,不知陛下可愿割爱?”贡元突然转身,向着晏玺跪下,咬重了“倾君”二字。

宴席上这才恢复了些许生气,隐隐起了议论声。

一直跪在地上的晏倾君稍稍抬了头,落入晏玺眼里。

晏玺重新举起一只酒杯,在手中摩挲转动。他细细看着晏倾君的脸,眼前渐渐勾勒出十五年前在自己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同样的年轻,相似的美貌,连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都如出一辙。

“依朕看……”晏玺拉长了尾音,顿住,见到晏倾君的眼中泛起一片涟漪。他轻咳了一声,眸中竟有了快意的笑,缓缓道:“贡王爷请起,君儿能得贡王爷慧眼赏识,是她的福分!”

晏倾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只这一句话,她便知道了结果。她侧首看向晏珣,见他正好长吁一口气,再看奕子轩,他如初来时一般,拿着酒壶仍在喝酒,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半月来第一个雨停的夜晚,潮湿,清凉。

晏倾君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仿佛高入云端的宫墙,缓缓闭上眼。四年来的第一战,她输了,输得还真干净!

她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尽管为了以防万一而穿上了舞裙,她见到晏珣时还是特地隐起了水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怀疑。

和晏珣十几年的兄妹,四年来他无处不在的照拂,她不想怀疑;和奕子轩四年的朝夕相处,递过琉璃珠时他眼中的情意,她也不想怀疑;她亲眼所见父皇待母亲百般好千般爱,抱她在怀里说她是他最最疼惜的倾君公主,她更不想怀疑。

直到现下尘埃落定,她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他们一个有意伤她额头,一个亲手画上朱砂,赠她脂粉赠她琉璃珠,只为诱她入局!

她一支挽月舞,想要挽回父皇对母亲的哪怕半点情念,望他念在昔日对自己手下留情,可终究,曾经的情比金坚,如今仿佛石沉大海,消失得连半点涟漪都无。

晏玺又高举着酒杯在说些什么,晏倾君垂眼冷笑,只觉得耳边尽是微风拂过的声音,竟是半点都听不进去,只是最后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三月初三,真是大好的日子啊,哈哈……朕便趁着这大好的日子,再撮合一件喜事。子轩,你看朕的云儿,可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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