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悲愤诗(4)

董祀迫于曹丞相的旨意,无可奈何地接纳了我。我自思“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但受曹操之命,“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是的,我这早已经一无所有的孤身女子,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小心翼翼侍奉新人,希望此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但就在婚后第二年的冬天,董祀犯罪,被判处死刑,我悲从心来,顾不得董祀对我的嫌弃和不满,顾不得抛头露面的羞耻,蓬首跣足,到曹操的丞相府为他求情,去拯救我的丈夫。我的命运实在是悲惨和多舛,我不能再失去他!

这一天,天寒地冻,我赤着脚,一步一步跪着挪进相府,此时,相府正在大宴宾客。曹丞相听说我求见,当即对宾客们神采飞扬地说:“蔡伯喈之女就在外面,诸君应该都风闻过她的才名,今天叫大家见见她!”

但是,大家见了我后,却看到泪流满面的我蓬首垢面,赤脚光足,悲痛万分。一时满座皆惊,欷歔一片。

曹丞相也大吃一惊,但素以治军严厉著称的他,知道我为董祀求情而来,有些为难地说:“你确实很是可怜,但是死刑的命令已送往押解董祀的驻地,又能怎么办呢?”

我哀伤地回答说:“曹明公厩马万匹,虎士成林,何惜派一骑,追回成命,救人一命呢?”

曹丞相为难地看着我,欷歔半晌,也许是心中不忍,他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派人快马加鞭,追回文书,赦免了董祀。他看到我在严冬季节光着头和脚,他心中大为不忍,便叫人取过头巾鞋袜为我换上。

在董祀未归来之前,曹丞相让我留居在他的家中。这个雄霸天下的英雄,文武全才,文才出众,嗜读诗书。在一次闲谈中,问起我家中原来的藏书。我告诉他,家藏的四千卷书,几经战乱,已全部遗失。曹丞相默默无语,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

我接着说:“现在我能忆诵的,尚有四百余篇!”

曹丞相大喜过望,说:“我现在派十名书吏给你,让他们帮助你把这些书抄写出来?”

我回答说:“男女有别,不宜口授。还是请您给我纸笔,让我自己把它写下来吧!”

我这一无所有的落难女子,只有这一个办法报答曹丞相的恩德了。

我仔细地默写,反复地推敲,一笔一画,通宵达旦,生怕文字上有遗漏和错误,对不起曹丞相的厚爱和嘱托。经过了数十个日夜,誊写了四百余篇典籍,成稿后,娟秀工整,书法优美,这里面凝聚着我多少的心血啊!

我超人的才情令董祀和曹丞相大为惊异,刮目相看。

从此以后,董祀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和欣赏我的才华,开始善待我。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磨难,我们都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双双回到陈留,离群索居,隐于村庄,不再过问这令人悲愤的世事。在这些终于安静下来的岁月中,我感伤于自己在乱世的坎坷遭遇,追忆抒写自己的悲痛心情。写下了《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以祭奠我曾经无比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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