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春秋(5)

消息传到越国时,勾践派文种秘密朝吴,把越国的镇国之宝屈庐之矛、步光之剑以及二十套祖传的铠甲,一齐献给吴王,并派精锐三千助战。

文种来朝这个晚上,夫差对我说,吴越本为一家,却一直纠纷不断。当年嘉兴携李之战,父王阖闾右脚被越将灵姑浮用长矛刺中,不久伤重而死。他曾立志踏平越国,为父报仇。在太湖训练水军,并在灵岩山下建立“射棚”,训练战技和意志。

那时候,他在自己的寝宫门前,设立专人,随时厉声向自己提醒:“夫差!你忘记越人杀死你父王的仇恨吗?”每次他都敬谨庄肃地回答:“不敢忘记!”

如今,越人臣服,江南一统,正是称霸中原的好时机。

我看出他的眼里闪烁的自负和豪迈。我唯有无言地叹息。文种已事先派人嘱我和郑旦力劝夫差伐齐,越国无非要从中坐收渔人之利。

他还捎来了范蠡对我的问候和深深的思念。

夫差是个霸才,只是他过于骄傲。

他看轻了勾践啊。

不久,前方传来捷报,吴王率领精兵击败了强盛的齐师,称霸中原,得胜归朝。从此,伍子胥被吴王冷落。

不久,传来流言,说伍子胥守京期间,胆大妄为,骄横跋扈,调戏郑旦和我。那个晚上,吴王拿这件事问我和郑旦,郑旦哭了,而我则深深地低下头。我们都没有否认,我知道,这是勾践叫人散布的谣言。

吴王派人给伍子胥送去属镂剑。

伍子胥自尽的时候,悲愤地说:我死后,剜下我的眼睛挂在城门上,我要看着越人进城。吴王闻言大怒,派人用皮袋子装着他的尸体抛入了滔滔的钱塘江,叫他永无葬身之地。

吴王错了,伯嚭也错了。

他们错不在收受了勾践的美女和钱财,也不在筹划称霸中原的大业。勾践在吴国做人质的时候,吴王放弃了唾手可报的父仇,伯嚭常常派人送去钱粮接济,目的是交好越人,建立江南的兄弟之邦,一致图谋在中原,他们低估了勾践的复仇之心。

在他们为饥饿的越人送去大米的时候,勾践却仍然在卧薪尝胆,邀请欧冶子来越国铸剑,无一日不在惦记着屠灭吴国。第二年,越国丰收,勾践选择粒大饱满的黍谷,蒸熟后献给吴国作为种子。夫差感动地说:“越王真信人也。”他见贡黍粗壮饱满,便吩咐伯嚭叫国人全部以此为种,结果来年颗粒无收,吴国陷入严重的饥荒之中。夫差却全然不知黍种早已经被蒸熟了。

在姑苏九年,我深刻地感受到吴王的大气宽容,也有些困惑,为了越王的念念不忘的复仇。然而我是越人的女子啊,我别无选择,只有闭口无言。

战鼓已经响起,谜底在最后一张就要揭开的牌下,我已经清楚地看到它。

夫差,这吴国显赫一世的王,虽然还不知晓这错综的牌局,但以他的智能,他比我还要清晰地知道自己运命的走向。

但是他,似乎已经把这一切完全放下了。激情逐渐退去,他抚摸着我光洁的胴体。突然轻声地说:“虽然寡人将为你亡国,但却不后悔。像寡人和勾践这样的国君一代代无穷无尽,像你这样的美丽女子却千年不遇。今生能和你相伴,是寡人最大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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