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自唐以来,世有银夏,阻于一方,服食仰给中国,翘首而望内属之日久,及河东既下,李继捧遂来归,既受之.使移镇彰德。苟乘此时,易四州之帅,选虎臣以镇抚之,鼓励其吏士而重用之,既可以断契丹之右臂,而久任之部曲,尚武之边民,各得效其材勇以图功名,宋自此无西顾忧矣。乃太宗、赵普,袭艺祖之故智,誓不欲以马肥士勇盐池沃壤付诸矫矫之臣,坐令继迁叛归,而复纵继捧以还故镇,徒长寇而示弱,故继捧北附于契丹。继迁且伪受降以缓敌。及元昊起,而帝制自雄,虔刘西土,j.不特掣中国而使之不得不屈于北狄,乃敢援例以索岁币,而宋莫之谁何,以大事小,为古今中外历史所未前闻。——夏之病宋也若此。
夫当宋建国之始,辽已稍濒于弱,而夏尚未底于强,使宋之兵力稍足以自振,其于折篓以鞭笞之也,宜若非难。顾乃养痈数十年而卒以自敝者,则艺祖独有之心法,务弱其兵弱其将以弱其民,传诸后昆,以为成法,士民习之,而巽懦无勇,遂为有宋一代之风气。迨真仁以还,而含垢忍辱,视为固然者,盖已久矣。
而神宗与荆公,即承此极敝之末流,荷无量之国仇国耻于其仔肩,而蹶然以兴者也。
夫吾所谓宋祖之政策,在弱其兵弱其将以弱其民者何也?募兵之恶法,虽滥觞于唐,而实确定于宋。宋制总天下之兵,集诸京师,而其籍兵也以募,盖收国中犷悍失职之民而畜之。每乘凶岁,则募饥民以增其额。史家颂之日,此扰役强悍销弭争乱之深意也。质而言之,实则欲使天子宿卫以外,举国中无一强有力之人,所谓弱其民者此也。其边防要郡,须兵防守,皆遣自京师。
诸镇之兵,亦皆戍更。将帅之臣,入奉朝请,兵无常帅,帅无常师。史家美之日,上下相维,内外相制,等级相轧,虽有暴戾恣睢,无所厝于其间。质而言之,则务使将与卒不相习,以防晚唐五代藩镇自有其兵之患,所谓弱其将者此也。夫弱其民弱其将,宋祖之本意也;弱其兵,则非必宋祖之本意也。然以斯道行之,则其兵势固不得以不弱。夫聚数十万犷悍无赖之民,廪之于太官,终日佚游,而累岁不亲金革,则其必日即于偷惰而一无可用,事理之至易睹者也。况乎宋之为制,叉沿朱梁盗贼之陋习,黔其兵使不得齿于齐民,致乡党自好之良,咸以执兵为耻。夫上既以不肖待之矣,而欲其致命遂志,以戮力于君国,庸可得邪?
所谓弱其兵者此也。夫既尽举国之所谓强者而以萃诸兵矣,而兵之至弱而不足恃也固若是,其将之弱,又加甚焉。以此而驱诸疆场,虽五尺之童,犹知其无幸,而烽火一警,欲齐民之执干戈以卫社稷,更无望矣。积弱一至此极,而以摄乎二憾之间,其不能不砚颜屈膝以求人之容我为君,亦固其所;而试问稍有血气之男子,其能坐视此而以一日安焉否也?
国之大政,日兵与财。宋之兵皆若此矣,其财政则又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