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官员们打交道,又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为他们买单。比如说他们来客人来?打个电话给你,你就要屁颠屁颠去给买单;他们的老婆孩子出国了,你也要全程陪着;至于他们包二奶或者去夜总会叫你买单那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就拿每年春节的天价年夜饭吧,吃的人几乎都是官员们,可是,买单的又是谁呢?百分之九十九是企业。高价年夜饭的消费群体中,没有一份是个人掏钱包来享用的。高价年夜饭均被企业以赠券形式赠送给有业务往来的单位、主管部门以及上级单位的领导们了。我每年有几桌年夜饭是必买的,王兆瑜、姜春河、丁辰、卿至泰、许侃。至于别人,要看当年在做什么项目,具体情况具体处理。一般的情况下都要在十桌以上。至于普通的年夜饭我是不订的,我只是给有关人士一些消费券或购物卡就OK。
至于平时,这样的事就数不胜数了。比如为了生意做成,不惜出钱让对方关键人物出趟国开开洋荤,以此换取一张又一张“大单子”。这类出国,有的是让对方跟团走,这还好;有的甚至另派人陪同,不仅陪游,还要陪玩,陪购物(当然要为之买单),一趟下来,真叫一个“高消费”了。
我平时打交道这几个人除了一般还是很照顾我的,轻易不打电话给我叫我买单,他们管的面也大,随便叫谁买单都没问题。有时候我觉得过意不去,就跟他们说,有事尽管说话,可是,他们还是很少让我破费。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丁辰。自打他去了区里以后,可能是为了给区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吧,他提出来整顿大吃大喝现象。可是,人一旦当了官,这迎来送往总会有的,比如丁辰,他以前部队的战友啊,同学啊,老乡啊,一波一波的不断地来看他。他提拔得太快,以前又没有什么工作经历,跟一些企业关系也不深,所以这种事情他一般都叫我处理。因为以前我们有第一购物的事情和现在赢家中心的事情,我替他买买单也正常。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有些受不了了,他来的人越来越多,招待的档次也越来越高,动辄就几万,弄得夏思云都常跟我唠叨,说丁辰已经把我们这里当成他的提款机了。
我摇摇头表示没办法,对夏思云说,“没办法,招待吧,毕竟咱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协调。”
夏思云不服气地说,“我就觉得他那咱们不识数,他给咱们办的事有王市长多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情况不同嘛,王市长跟他比起来,面广一些,所以也不会总啃咱们一家。”
尽管我这样安慰他,有一天回来他还是气愤已极,将一叠票子扔到我的面前,说,“你看看,太不像话了。”
我问,“怎么啦?”
他说,“这个丁辰,叫来了十个战友,可能是为了显派自己的能力吧?上的菜都是最一流的,鲍鱼都是三头鲍。那些人光三斤装的轩尼诗XO就喝了五瓶!完事在夜总会又喝了一些,最后每人都玩双飞,最可气的是连他们带的司机也双飞。”
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但是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就强颜欢笑地说,“算了,算了。”
我不能惹他,也没有必要去惹他。财富在权力面前那就是一件瓷器,只要是权力想消灭财富,财富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按卢梭的理论,财产产生权力。但是,现实生活中,有好多原本是平民的官员,却几年时间家产万贯。官员变富人的要比富人变官员的多得多!一个毫无政治权力的人,它的私有财产也是毫无保证。
但是,丁辰这样的做法也让我感到委屈,我可以去适应大大小小的规则,但是,你不能拿这些规则欺负我。
我把这些事跟王兆瑜汇报了一下,他思忖了一阵子说,“有机会我找他谈谈。”
中国的传统文化核心是礼法,强调权力的差序和等级分明,生前死后都不可逾越。虽然这样的老皇历早已被打破,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也成为过滤不文明用语,干部的理想追求,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实生活中官本位给官员带来的种种好处,以及传统皇权文化的影响还是相当深远,乃至于使一些人想象着能够把权力和荣华富贵也带进阴曹地府。这种以俗间的规则想象死后世界的思维和信仰架构高级官员中已经大为改观,但在中国的民间社会中似乎从来没有改变。我们整个社会都应该深刻反省:除了财富和权力,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什么更高远、更与社会和谐进步、个人自由发展合拍的价值?我们的制度和文化,是否提供了这样的价值观和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