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坐到了车站前的中国料理店里,面前摆着一碗干笋面。这时我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很奇怪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跑出家门的?我经过了哪里?为什么要点干笋面?对于这些我完全没有记忆。我看了看脚,原来穿着鞋,于是放下心来。我走到洗手间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脸红肿着,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突然一阵想呕吐的感觉袭来,我吐了。凄惨的心情,还有涌上来的后悔,我抑制不住地呜咽着。
我跑出来的时候钱和手机都没带,于是我向店主借了十元硬币,用店里的公共电话打给山田。
在等山田的时间里,我坐在座位上,对自己生起气来。
左臂上部的狗可能是闻到了面的香味,这时叫了起来。波奇完全不理会我的情绪,一副天真的表情继续叫着。快别叫了!会给店里人添麻烦的!我小声地提醒波奇,可它还是继续叫。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左臂,努力不让四周的人听到,可是狗的叫声依然响彻整个店内。
快别叫了!我求你了!为什么你不能听我的话呢?我弓着背向刺青上的狗恳求道,可是依然没用。清水般的鼻涕流了下来,这对我来说是流泪的前兆。
担心和困惑一起向我涌来。
我发现我根本照顾不了一只狗,我连自己一个人生活都害怕,还要再用心养一条狗,我根本做不到!
给它喂食,它闹人的时候要哄它开心,要保证不让它叫出声,在它无聊的时候要陪它玩。
我对着蓝色的波奇,告诉它道:
"对不起,波奇,我没法养你了,我没这个信心,我会马上给你找新主人的。"
波奇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发出一声悲哀的叫声。
赶来的山田看到我的样子很是惊讶,原来我竟然还穿着睡衣。
"我决定不要这只狗了。"
我哭泣着对山田说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波奇已经不在这里了。
它可能是听懂了我的话,害怕被我扔掉,于是逃到身体表面的其他地方了。
12)
山田帮我付了帐之后,我们就出了那家中国料理店。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我到她家住一段时间,我顺便还跟她提到我跟父母吵架以及准备扔掉宠物狗的事。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扔宠物那些人的心情,今晚似乎能够理解了。这一天我心情极其焦躁,而且非常沮丧。
去山田家的话必须坐电车,离最后一班电车还有点时间,不过车站里等车的人还挺多的。我当时还穿着睡衣,感到很不好意思,但现在也没办法了,我只好拣了一节人少的车厢。
"我想把波奇、连同那块皮肤移植给别人。"
但是山田却面露难色。
"这种事真的可以吗?"
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关于皮肤移植的知识。
"而且你觉得会有人要一块扎了狗的刺青的皮肤吗?如果有人喜欢狗的刺青的话,他也不会要别人的皮肤,而是自己直接让人扎在自己身上了。"
山田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果你非要把波奇从你的身体上弄掉的话,还不如把刺青去掉呢,这倒是有办法。"
我摇了摇头,我不忍心杀了波奇。如果是自己养的狗,我会把它转交给保健所。
"总之我们先到网上查一查皮肤移植的事,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受狗的刺青。"
山田说完,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电车门开了,我们到站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你住到我家倒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吧。"
我们刚到山田家,她就把话筒塞到我的手里。我虽然表示同意,不过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跟父母说话,即使是隔着电话。我为了让她放心,就随便拨了一个号,然后装作跟父母说话的样子。
走进浴室脱光衣服,我马上开始寻找波奇。要是以前的话,我叫它的名字它就会哈、哈地答应着,然后出现在我的左臂上。不过这次它没有出现。
我又用镜子照了照后背,还是没有波奇的踪影。可能它又像往常那样躲着我了吧,这样的话我是找不到它的,我现在能想象到它鼓着腮帮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