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回过神,眨了眨眼,说:"死了。"
"死了?"我掩着嘴惊叫,"为什么?"
"他脾气太大,动不动就要抽人,中风了,就死了。"他仍然说得面无表情,好像在说一个连续剧中的人物命运。
"你爸是好人。"我提醒他。
"那是。他对你那是没得说。小时候我老怀疑,咱俩是不是在医院里换错了?"周楚暮又坏笑着看我。我仔细打量他的眼睛,果然是没有一丝的疼意,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明白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冷血的男生陷入情网,可是,我说过了,这是命中注定。
我命中注定重新遇见周楚暮,也就命中注定了,万劫不复。
"你傻了,居里夫人?"周楚暮伸出手来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我吃了一惊,他居然认得居里夫人!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他死了我就是一个人。"周楚暮说,"你明白什么叫一个人吗?"
我点点头,我当然明白,就算他们没死,其实我也感觉同样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怀旧,一个人唱歌,一个人苦读,一个人伤心。
"你没有女朋友吗?"我问他。
"你想我有吗?"他反问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让我不敢与他对视,于是我低下了头。这对骄傲的林枳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了,换上那条裙子给我看看。我为了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说完,他把那条裙子往我肩膀上一拍,下了命令。
我乖乖拿着裙子,走到卫生间去,换好,再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前的一小片月光,美得正正好。我狐疑的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忽然我的额头上像被一个软软的小垫子碰了一下,灯在我摸上开关前一秒打开。
周楚暮就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制造出一片阴影。
我想,刚才,他是吻了我。
就在我惊讶无比的时候,他退后一步,用挑剔而冷漠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一遍,忽然满脸爆发笑容:"美呆了。"
在他满眼的欣赏里,我就是再能装,也笑出了声。
但我回头想要关上门时,却忽然看到于根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他抱着臂,靠在门上,污浊的眼珠看着我和周楚暮,像在看两只偷情的猫。
他用食指勾着MINI COOPER狗牌般的车钥匙,仿佛在向周楚暮宣战。
我想跟他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我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呢?他算什么?可是就在我的头脑中还没有挣扎出答案之前,他已经推开我走进了屋子,指着周楚暮问:"你是谁,到我家来干什么?"
周楚暮微笑,朝他弯腰,用礼貌无比的声音答:"叔叔,我是周天义的儿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于根海一直想一直想,但是肯定没想得起来,周天义是谁。
"我爸曾是你的情敌。哈哈哈。"周楚暮一面说,一面笑着往大门外退去,"不过,他死了,您老却活得这么精神,当年您赢了,靠的看来不只是钱噢。"
"你这个小流氓!"于根海上前一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周楚暮在门口对我喊:"再见,林林!"
说完,他扬长而去! "有两把刷子!"在大门关上之后,于根海走到愣在原地的我面前,竖起他肥厚的大拇指,对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我不知他究竟是叹我什么:能勾引男人了?乐于助人?还是别的? 我还未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厨房里就传来我妈十年如一日没有声调没有节奏没有韵律没有感情的声音: "吃饭了。"
难道,她真的有特异功能,把过去统统从脑子里洗掉了?
(2)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但我从来都没有猜透过,我为什么会叫林枳。估计不会有人,愿意把这样一个意思为永远也长不大的又苦又涩的青橘的名字扣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我的父亲死得早,我的母亲对我名字的来源绝口不提,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给我起这样一个名字。
唯一不叫我林枳的人,就是周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