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人绝望的是,接下来,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连骂都懒得骂我。
那一刻我比清楚每个人都要面临死亡还要清楚一点,那就是:结束了。田丁丁作为一个单纯的女孩子的形象已经在林庚心里死去了。在那一刻我居然讽刺性地想起了我那篇立志成为问题少女的作文,我终于,成功地在他心里成为了一个问题少女,但是用的,却是这么屈辱这么窝囊这么不精彩的方式。
虽然我前一天已经发誓,要放弃自己以前的想法而做一个正直的好女生。但是,这一切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吗?人总是做不了自己最想成为的那一种,哪怕理想转换,老天还就是让你不能如愿。
真的结束了。我的小小的卑微的暗恋,昨天才刚刚开出了一点星星的小花,今天就被狂风暴雨扫荡得一干二净。
可是奇怪地,我居然不再想逃。我看着林庚带着嫌恶的表情转身,连自己的药都没买就跨出药店大门,我不想理会所有店员看热闹般的好奇心--或许他们并没有好奇,一切都是我的臆想,除了我自己,有谁会在乎我的世界的天翻地覆呢?有谁会在乎林庚怎么看我呢?我不害怕他把这件事告诉老班告诉罗梅梅,我都已经不想活了,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药店离学校一千米的路程,我行尸走肉般地走着。这一场失败的冒险的唯一成果还在我的衣兜里,像火石一样,随时可能烫伤我的意志。我毫不怀疑我随时随地倒在马路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它,心里想,也许我应该跟林庚解释,这不是我要用的--可是,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帮人代买,那么那个人除了林枳,还可能有谁呢? 在我的一生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矛盾,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望。
我像被人丢进了一口干枯的井里,不会被淹死,也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周楚暮这个混蛋造成的!我要找他算帐!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折身去了"算了"! 虽然我只去过那里一次,但我还是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冷气呼啦吹遍我全身的同时,也吹通顺了我堵塞的脑子:酒吧一般都是晚上营业的。白天去,除了几个星星点点的服务员,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之外,我谁也看不到。
我四下张望,哪里见得到周楚暮的影子。刚才提上来的一股子气现在已经泻掉一半,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买试纸剩下的五块钱,我真想在这里一醉方休,死个瞑目。
但现实却是:我不顾脑门上的汗已经快滴到鼻尖,而是快步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擦杯子的酒保问道:"周楚暮,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酒吧玩?"
"他已经好久不来这个酒吧了。"酒保一边奋力擦杯子一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你也是找他的妹妹?"
"妹妹?"我真是无比厌恶这个词。
什么又叫做"你也是"? 我继续没好气的问酒保:"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酒保摇摇头,嘲笑的说:"妹妹,不用找他了。他一定是有新妹妹了。"不知为何,听到新妹妹这个词,我刚才已经疼的发麻的心居然又升起一股锥心之痛--我替林枳不值,深深的不值。
痛定思痛的我走出"算了"的大门,靠在一颗电线杆上,不断地打周楚暮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打了有三十次左右,仍然没有人接。我看看自己的手表,谢天谢地,语文课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这才不慌不忙地垂着头向写着耀眼金字的天中校门走去,一路上,除了我的手机和我那和身材极度不相象的影子,只有属于林枳的早孕试纸陪着我,马路上安静极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下课铃声。
真希望这个世界永远没有语文这门科目。不然,我还有什么脸走进那个课堂呢? 我呆呆地站在校门口进退维谷,心里想着曾经让我微笑让我思虑的课堂,我灰暗的高二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