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解,但料到张良必有要事,未等刘邦说话,便都主动回避。
不长时间,刘邦与张良携手走出。众人围上前来,张良拱拳:
“张良要走了,诸公珍重。”说完,翻身上马,走出几步,又回马拱拳,连道珍重。
刘邦的泪水挂满了两腮,直到张良的人影消失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命令军队继续西进,声音已苍老了许多。
褒谷这个地方,是关内关外的分界。此处被崇山峻岭环抱,沿途皆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通;只有栈道凌空高架,供路行人,自古以来,这里就是由陕入川的南北通道,因此也成为兵家必争之途。
队队汉军小心翼翼地沿着栈道缓缓开行。这是一次极其艰难的行军。汉军多为江南、中原人士,从未走过如此艰难的道路。栈道皆为木制,非常狭窄,人走在上面吱吱嘎嘎作响,向下一望,山谷深不可测,令人头晕目眩。
寒风呼啸,天色阴沉,汉军都在默默地行路,士气十分低沉。
后队人马突然惊呼喧嚷起来。有军吏飞速报告刘邦说,后面起火,烈焰冲天,栈道都被烧断了。
将士们听说栈道被烧毁都十分惊慌。这可是他们的退路啊!有的人叫骂起来,有的人呜呜地哭出了声。
刘邦并不理会,催促部队快行,一切到了南郑再做计议。将士们不敢违抗,只好前行,只是骂声哭声依然不断。
哭骂的对象渐渐地集中到了张良的头上。因为将士们听说栈道是张良所烧,都骂张良心狠手辣,断绝了后路,永远不能回到故乡,不能见到父母妻子。
栈道确实是张良烧毁的。
一个时辰前,张良密告刘邦的就是这件事。普通将士当然不能理解张良的用意。烧毁栈道此招十分高妙,第一可防止敌兵沿栈道进击刘邦,第二则示意诸侯,刘邦再无东归之心,用以麻痹项羽。
刘邦对于烧毁栈道当然十分坦然,只是督促加快行军速度,一心一意地驰往南郑。
春天来临了。
暖暖的风,青青的草,潺潺的溪水,欢快的小鸟。绝好的天气,绝好的春光。
人的情绪应该和环境相协调,但刘邦的情绪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刘邦进入南郑已经两个多月。初入南郑,百事待举,两个多月来,军政事务特别繁忙,案头每天都堆满了各种文书奏章,幸赖丞相萧何既有为政经验,也有为政能力,多方协助,才不至于把刘邦压垮。
人说繁忙可以使烦恼遗忘,但刘邦再忙也忘不了烦恼。确实,川、蜀之地民风淳厚,物产丰足。但刘邦更向往山外的世界,向往那广阔的平原,向往那奔腾的江河,向往驾驭这些土地上的一切。
他的将士同样如此,不过他们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他们仅仅是想走出这崇山峻岭之中,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见到自己父母兄妹,自己的妻子儿女。
一股思乡的情绪在部队中间涌动。许多将士竟找到刘邦哭闹,要求打出山外,打回家乡,刘邦打发了一批又一批,本来烦燥的心情更加烦躁。
“请萧丞相前来议事。”
张良离开后,军中可以研究大事的只有萧何一人了。对这位既是同乡又是朋友的智谋之士,刘邦一直十分依重,赶到南郑后即委任他为丞相,辅佐自己处理大事。传令官很快赶回,报称丞相萧何今日一早便出走,不知去向。
刘邦大惊道:“我正要与他商议要事,他为何出走,莫非他也要离我而去吗?”说着,即派人四处追寻萧何。
两天过去了,派出寻找的人都失望地回来了,萧何仍不见踪影。
刘邦坐立不安,张良与萧何既是他理事的左右帮手,又是他情感寄托的对象,已经失去一手,另一手也要失去吗?
“多派兵卒,由将官带领,多方追寻,一是定要把丞相找回。”刘邦着急地都带出了哭腔。
人们正欲行动,忽然一人踉踉跄跄跑进王宫内,向刘邦行礼。刘邦定睛细瞧,来人正是两日不见的萧何。
萧何满脸淌汗,浑身沾满泥土,头发紊乱,样子十分狼狈。
刘邦又喜又怒,佯装斥道:“你要叛逃我吗?”
“臣不敢叛乱,而是去追叛逃之人。”
“所追之人是谁?”
“臣去追治粟都尉韩信。”
“治粟都尉韩信?”刘邦又追问一句。
“对,是治粟都尉韩信。”
韩信是何许人?韩信,淮阴人氏,幼年丧父。家贫失业,不农不商,他曾想做地方小吏因无人举荐,只好罢休。以后便开始整天游来荡去,寄食他人。家中虽有年迈老母,可韩信不思赡养,致使老母愁病缠身,不久逝去。
南昌亭长与韩信有所往来,韩信便常去亭长家吃饭喝酒。一个无职无业、无钱无势的男人常来蹭饭,当然引起亭长妻子的厌恶,一日三餐,或早或晚,都尽量避开韩信。韩信知道已讨人嫌,便从此立志不去。